在时间逼近十二点的时候，外面的动静终于停了。宋凝很小心地把门拉开了一条缝，打量着房间外的走廊。
刚才还在混战的那些玩家此刻都消失不见了，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电流过顶灯发出的滋滋声，墙壁和地毯上的血迹被照得明晃晃的，反射着幽暗的光。
宋凝轻手轻脚地合上门，连反锁的动作都尽量放慢，避免发出声音，把原本已经躲在暗处的其他玩家吸引过来。
桑玉坐在房间的床上盯着腕表上的指针，余光瞥见宋凝回来后拿起背包开始整理，就把自己的背包也顺手递了过去：“我的那个松鼠徽章和松鼠币你拿着吧。”
“不。”宋凝没接桑玉的东西，快速收拾完东西，坐在背对着桑玉的椅子上，找出之前带的面包慢慢嚼着。
桑玉动作一僵：“帮我拿一下都不行吗？以前都是你帮我……”
“我们分手了。”宋凝提醒道。
桑玉一听宋凝说分手就难受，他只是在吵架的时候口不择言了那么一下。
“因为我让你帮我保管东西？”桑玉憋屈道：“可我是信任你才给你的。”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宋凝始终留给桑玉一个后背：“我也会烦。”
桑玉盯着宋凝后脑勺利索的短发，不用想都知道现在宋凝摆着一副多么冷漠决绝的表情。
“就这个？”桑玉想了想还是觉得委屈，他一直以为这就是一件很小的事，“那我不让你帮忙了还不行吗？”
“不止因为这个。”宋凝的面包吃完了，他安静地把包装纸叠成一个小包，然后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垃圾进桶时发出很闷的碰撞声。
桑玉知道，宋凝生气了。宋凝大部分时候就算生气也不会表现出来，就像平静海面下的暴风雨。
“我不是真的想和你分手。”桑玉哑声道。
“我想。”宋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几点？”
“59分43秒。”桑玉说。
宋凝“嗯”了声，转头透过窗户看向楼外。
外面同样没什么动静，楼下聚集的玩家也都散了，不知道他们躲去了哪里。
阴黑色的天空沉沉地压下来，牢笼一般桎梏住了整个小镇。从他们的角度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鸵鸟园，里面的数只鸵鸟正在躁动地四处疾跑，发出古怪的叫声。
“3。”桑玉低声说。
“2。”
宋凝在心里默默跟着读秒。
“1。”
十二点的钟声无法阻挡地响起。
宋凝先是感觉到脚底的地面微微震颤，随之而来的是巨大幅度的晃动。
“地震？”桑玉被晃地东倒西歪，脑海里不多的关于地震的知识让他立刻抱紧背包滚到了床底下。
“不是地震。”宋凝也带着自己的背包和桑玉一起躲在床底：“震源很浅，而且地震会先上下晃。现在更像是人为左右抖动这片土地。”
整个房间里的几件家具都在跟着乱动，桑玉他们躲在床底下，已经尽量避免被周围物品掉落砸到，但还是不安全。
墙皮开始大片地脱落，砸在地面上激起一地灰尘，随着晃动幅度越来越大，窗户上的玻璃也被挤压得裂开了，碎片爆满了整个房间。
“就当是地震吧。”桑玉被滚落的小物件砸了好几下，被宋凝死死护着脑袋，“破游戏要是真能让地震发生那才奇了怪了。”
好在这场“地震”没有持续多久，几分钟就结束了。
等一切稳定后，宋凝先试探着从床底下出来，大概清理了一下，才把缩在床底的桑玉拉出来。
“结束了？”桑玉问。
“结束了。”宋凝把掉在床上的墙皮抖到地上，尽量让床铺看上去干净：“你睡吧。”
“那你呢？”
宋凝重新拿起他那根凳子腿：“守着。”
刚才“地震”快把桑玉脑浆摇匀了，好不容易停下来，他的脑子依然晕得不行。可他坐在宋凝铺好的床上，睡意散得干干净净。
他和宋凝是同龄人，都不过是刚刚二十的年纪，但宋凝一直都表现地异常冷静，还能分出心力照顾他。
会不会宋凝是因为他幼稚且软弱才分手的？桑玉鼻腔涌上一阵酸涩，他磨磨蹭蹭走到宋凝旁边，低声道：“要不你去睡睡吧，我来守一会。”
宋凝看了眼桑玉，又看了眼床铺，以为桑玉矫情的毛病又犯了：“床品那些一直都是盖在被子下面的，我也已经把被子上面收拾干净了。”
“不是。”桑玉一阵脸红：“你也挺累了。”
宋凝又看着他，然后挪到漏风的窗户旁边守着。
桑玉继续跟着，也站在了窗户旁。
宋凝叹了口气：“不睡觉？”
“不睡。”桑玉鼓着气说。他也可以守着，他也可以。
“那我睡。”
宋凝在桑玉“你快去吧”的表情中把手里的凳子腿交在他手上，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
桑玉握紧手里的武器，一刻不停地盯着窗户外面。
宋凝睡下去没多久后，桑玉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提示显示在锁屏界面。
【粉红松鼠事件，第一天结束！剩余玩家：62，请继续努力！】
【李华是鸵鸟小镇有名的孤儿，一直住在马路尽头的板房内，从小靠捡垃圾长大。】
【李华学习很好，从幼儿园开始成绩就名列前茅，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
【李华上了大学之后，邀请同学来家乡做客，却忘记自己把家门钥匙放在哪里了。】
【任务2：找到李华家的钥匙。】
桑玉还在一条条看消息，没发现躺在床上的宋凝已经起来了，也拿着手机看。
消息的发送时间是十二点整，因为之前的地震，整个小镇的信号都被中断了，导致他们现在才收到。
外面的走廊里又开始传出动静，大多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说明有的玩家已经开始行动，出发去完成任务二了。
“第一天就只剩差不多一半人了。”宋凝利索地检查好东西，背上背包：“我们也准备走。”
宋凝突然说话把专注在消息中的桑玉吓了一跳，桑玉收起手机：“现在走吗？我们去哪里找？”
“刚才的信息包括了第一天的总结，同时透露出几个地点：第二条信息中的马路尽头的板房，和垃圾场。第三条信息的四个地方，李华就读过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第四条信息是李华的大学。”宋凝逐字逐句地分析。
桑玉也学着宋凝分析道：“既然刻意强调了学习好，那会不会钥匙在学校的可能更大点？”
宋凝点头。
他们从厉害的李华家往鸵鸟园走时，曾路过过一个小学。目前看来，只有这个学校的地址是已知的，所以要先去往那里。
两人蹑手蹑脚地锁上房间的门，从避难所里走了出来。
宋凝边走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经过地震，小镇上的房屋都有肉眼可见的受损，现在正是半夜，视野必然不如白天开阔，但还是能看见大多数建筑墙体上深深裂开的沟壑。
“破坏性好强。”桑玉惊讶道。
自从在避难所门口，桑玉差点被刀砍到之后，他也小心了很多，走在路上没事就坐看看右看看，比白天那会注意到的细节都要多。
两人沿着马路一路往回返，再次遇上了李程程和唐叔。
他们当时完成了任务一，也有避难所的钥匙，只是因为李程程是小孩子，走路速度慢，才被桑玉二人赶上。
宋凝最先注意到两人，本来没想搭理，结果唐叔太过警惕，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就立马带着李程程躲在路边的建筑后面，等看清来人，才走了出来。
“你们也去前面的学校？”唐叔问。
“对。”桑玉说。
“我们一起？”
“可以。”宋凝看向他。
他一个人能带着李程程又完成任务又平安度过十二点，说明能力还是不错的，忽略李程程外，是个可以考虑组队的玩家。
而且现在在深夜，比白天更加危险。几人结伴同行好过桑玉和宋凝两人单打独斗。
唐叔见宋凝答应下来，也松了一口气，主动跟他们说道：“我带着程程过完任务一也得到了避难所的钥匙，在你告知答案后我们就动身前往避难所。我们是趁乱混进去的，但也只保住了一个房间的钥匙，另一个被抢了。”
李程程带着哭腔说道：“那些叔叔阿姨可凶了，拿着刀乱砍，我只好把钥匙给他们了。”
唐叔摸了摸李程程的头顶安慰了一会，才继续道：“我刚才出来之后，原本想再找一个地方当避难所，毕竟原先的避难所目标太大，太引人注目，但我发现，除了避难所外的房子，基本都在地震中变成了危房，这种房子不能待人。”
宋凝掀起眼皮，往旁边的楼里看了一眼。
唐叔说：“可我们接下来难道要一直在这些危房里做任务吗？”
这也是宋凝担心的地方。这些楼在地震后变得非常不结实，仿佛一碰就要全部倒塌，如果他们留在这里做任务，危险程度大大提升。
“到了。”桑玉出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考，指着前方的建筑：“学校。”
学校的楼上有醒目的“鸵鸟小学”的标识，也是区别周边建筑唯一的方式。
几人刚靠近，新的提示立刻弹出。
【李华曾经就读于鸵鸟小学，他在这里的六年是备受欺负的六年。】
【请玩家抽取身份卡。提示，请不要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其他玩家。】
在抽取身份卡下面有四个空白按钮。
当唐叔点了一个之后，其他三人对应的按钮就变成了灰色。
桑玉也点了一个，他竖起手机，以防别人看到他的屏幕。
两秒后，一张转动的卡片出现在桑玉的手机屏幕上，卡片正面写着：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桑玉嘴角一抽。
虽然他家里确实有钱，但他本人实在也算不上富家纨绔子弟，更别说和小混混挂上联系。
他又点了一下卡片，卡面翻转，两行字逐渐浮现：
【在李华被欺负的六年，一直受到学校小混混的保护。】
【请保护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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