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大清早沈荔就被人叫醒,迷迷糊糊坐在梳妆台前任人摆弄,等洗完脸梳完头后一个穿着红绿喜袍的老婆婆拿了绳子走了过来,沈荔明白是来给她绞脸上汗毛来了。

沈荔从小就皮薄,怕疼得很,老婆婆又下手重,一手下去沈荔“啊”的叫了一声,捂着脸眼泪汪汪的看向后面的朱氏,朱氏心疼,连忙拿出荷包塞到老婆婆怀里笑道:“意思一下就可以了。”老婆婆看到这户人家疼女儿,手里也不继续了,拿着荷包笑呵呵的走了。

终于梳妆打扮完毕,沈荔戴上了遮面的头饰,喜云搀扶着她走到到床边坐下,屋内的众人都退了下去,朱氏不放心,让喜云退下后走到沈荔身边,把昨晚叮嘱的话又给沈荔说了一遍,沈荔前生今世听了好多遍,但这个时候也不敢不认真听,等到朱氏说的口干舌燥,再看沈荔一脸受教的模样后才满意离去了。

屋内只剩沈荔一人,她百无聊赖等着,突然门被人敲了几下,丫鬟喜云在外面叫了一声:“四小姐,二小姐过来了。”

居然还是来了,沈荔想,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来便来吧。

沈雨进来时,看着床沿坐着的穿着大红喜服的沈荔,脚步顿了一下,心里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最后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沈荔听到脚步声,用手将遮面的金珠挪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沈雨,即使知道她的来意还是和和气气问道:“二姐找我有事?”

沈雨被沈荔今日的盛颜晃了眼睛,没想到盛装打扮后的沈荔竟然如此绝色,但她心里并没有多嫉妒,一想到沈荔就要嫁给那个男人,她心底闪过一丝快意,但面色不显,只在沈荔旁边坐下,很自然的拉着沈荔的手对沈荔笑道:“阿荔恭喜你了。”

沈荔心里有些隔应,她这个姐姐,心地可没有她表现的这么好心,沈荔还记得上一世自己嫁过去韩溯被天子重新重用后沈雨冷嘲热讽的脸孔,沈雨并不想自己过的比她好,枉她前世还以为这个姐姐是向着自己的,如今她实在不想和沈雨多说什么,只淡淡道:“听说二姐的婚事也定下来了,我也提前恭喜二姐了。”

沈雨听后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她知道是自己和三妹不愿嫁给韩相才导致沈荔要嫁过去的,如今父亲又在姨娘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下给自己找了一门颇为不错的婚事,与沈荔相比,自己这个做姐姐的确实占了便宜。

所以她现在在沈荔面前有着一丝不明显的优越感,但沈荔还未嫁过去,这种优越感就不能表现出来,免得引起了沈荔的不快,今日她过来是有其他的事情的,于是将信纸从自己袖口内拿出,递给沈荔后小声道:“是徐修远前几日求我给你送过来的,我看你在专心绣嫁妆便没有送来,今日实在是拖不得了,你看完后记得藏好,我看徐修远的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不过你都要嫁到韩府了,就别节外生枝了。”

说完把那封以后会节外生枝的信纸塞到沈荔的手上,然后拍了拍沈荔的背以示安抚后就赶紧起身离去了。

却不见身后沈荔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眼里则盛满了冷意和嘲弄。

这份信纸她上一世也收到过,里面洋洋洒洒写满了徐修远对自己的情谊,信中他让自己为他守身,说等到后面韩溯被天子罢官,彻底变成平民后他会想尽办法娶她,而她上一世居然信了。

后来徐修远栽赃陷害她时她还替他找理由替他开脱,如今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仿佛鬼迷心窍了一般,越对韩溯抵触就越将徐修远这个浮木抓在手中紧紧不放,最后事实告诉她,她错的厉害。

后来沈荔病重的时候也反省过自己,为什么当时就那么信任徐修远。

大约是因为小时候被祖母责罚辱骂逃出家门时,被隔壁府上的徐修远收留过,那时她惶惶不可终日,希望有人如天神降临般来救她,后来比她大几岁的徐修远如她所愿出现了,将她接回府上,让母亲给她治伤,安慰她,所以她内心对徐修远的才会有那么特殊的感情。

后来自己十四岁时徐修远跟随父母去了京州,二人再相见就是两年后了,两年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经过上一世的事情后,沈荔知道他早已经不是当初她心里的那个修远哥哥了。

想到这,沈荔没有展开信,而是站了起来,将信纸送到桌子中间燃烧的喜烛上面,信纸很快被烛火吞噬干净,这封后来被人搜出来证实她私通的信,就此消失了。

没过多久,韩府接亲的人到了,经过一番热热闹闹的迎亲,拜堂,送入洞房后,众人嘻嘻哈哈跑到新房来看新娘,沈荔重新经历一次,看到周围又站着韩府的各色人等,只抬头扫了一眼后便低下头去,众人以为她害羞,哄笑了起来。

上一世沈荔还会因为这哄笑而不好意思,这一世她却不会了。

没过一会儿韩溯进来了,与她并排在床沿坐了下来,沈荔耳边顿时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有众人在,沈荔不敢朝他的方向看去,喜娘说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而且她发现有韩溯在,即使二人喝合卺酒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不敢放肆,哄笑的声音明显低了许多。

突然一人从外面跑了进来,沈荔认识他,是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彭鉴,他进来后先是啧啧称奇的打量了一番沈荔的模样,然后完全无视韩溯的脸色当众提议让韩溯背着沈荔绕新房三圈。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彭鉴,然后目光再齐刷刷的看向韩溯,无人敢说话。

余光中沈荔看到一向脾气内敛的韩溯差点挂了脸,后面还是韩溯的侍卫杨霖和李巍进来拉着彭鉴去喝酒了才解了围,沈荔看到杨霖和李巍拉彭鉴走的时候,二人额头的青筋都出来了,看来确实是使了力气。

韩溯坐了没多久后就出去迎客了,众人也被韩府的下人请了出去吃席,新房终于清闲了下来,沈荔松了口气,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脖颈,刚才有韩溯在她都不敢轻举妄动。

丫鬟喜云端了几样点心走了进来,对沈荔道:“这是厨房的人送来的,小姐,饿了吧,赶紧过来吃点吧。”

沈荔摇了摇头,她现在一点都吃不下去。

她凝神听了听前头的声音问喜云:“今日客人很多吗?”

喜云将点心摆在桌上,然后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道:“岂止是多,京州好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了,对了,金盏姐姐带人去仓库归置小姐的嫁妆去了,她让我给小姐说她会来的晚一些,若小姐有事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金盏是朱氏从自己房里拨出来的丫鬟,待人处事都非常的得体,很得朱氏的欢心,这次沈荔出嫁朱氏将金盏给了她。

沈荔颔首:“我知道了,你去煮一碗醒酒汤过来。”

喜云点头,收起盘子依言退了出去。

只沈荔一人在房间了,她想起了一件事,上一世自己嫁给韩溯的第一晚,因沈雨递给自己的那封信,导致她对韩溯格外抵触,在韩溯喝的醉醺醺回来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嫌弃的将他推得很远,自己则背对他在床上和衣而睡了。

半夜后她听到身后的男人醒了,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这一晚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这件事传到了孙氏的耳中,在见沈荔的第一日孙氏发了好大的脾气,沈荔在韩府亲戚面前脸面全失,以至于后来那些亲戚都在背后看她的笑话。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沈荔让喜云去煮醒酒汤的原因,不管是为了堵住孙氏,还是为了报韩溯的恩情,她都不能再把他晾着了。

沈荔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突然外面响起的脚步声将她惊醒,房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韩溯脚步不稳的被人扶了进来。

沈荔见状走上前,发现韩溯面色潮红,眼睛紧闭,于是扶住韩溯的手臂,将他从客人手中接了过来。

送他来的客人也脚步虚浮,在看到沈荔后有些大舌头的对她道:“嫂子对不住了,是我换了他的酒才让他喝成了这样。”

又是彭鉴,不过看他都快要趴下的模样,沈荔也没与他计较,而是喊了院子的两个下人进来将他送到外院客房去了。

等沈荔好不容易架住韩溯的身体将他送到床上去的时候,喜云将醒酒汤端来了,沈荔看着韩溯的睡颜,只得叹了口气,让喜云将醒酒汤放在桌上后退下了。

门被喜云退出时带上,房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外面笑闹声也远去,院子内的脚步声渐渐稀疏,屋内桌上大红的喜烛时不时爆个烛花。

光线昏暗中,沈荔给韩溯脱鞋,脱袜,又将他身上的喜服扒了下来,等脱得只剩下中衣后,沈荔松了一口气,他身材高大,自己力气又小,做完这些已是费了她许多的力气,好在最终弄完了,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床上的被子松散开来,盖在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沈荔去了一趟净室,梳洗完毕后出来,她发现韩溯还是没有醒,看来果然是醉了,沈荔毫无困意,于是坐在床头,一头乌发披散在胸前,就着昏暗的烛光,低头打量起韩溯的睡颜来。

男人五官周正,浓眉挺鼻,烛光下看着俊逸得很,与徐修远那种清俊的长相不一样的是,韩溯的长相是有攻击性的,让人一看就过目不忘,但是此刻他睡着的时候倒是安静得很,甚至有些乖巧了。

沈荔看得有趣,觉得机不可失,于是伸出手指,摁了摁他的鼻子,将他的鼻子摁成猪鼻子,哈,宰相的一世英名被她毁了。

她玩得很高兴,但男人还是没醒,沈荔怕他明早起来头疼,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推了推他:“你醒醒,喝完醒酒汤再睡吧。”

叫了几遍,男人动都没动一下,沈荔不死心的又叫了好几遍,韩溯终于动了,他挥了挥手,想拂去这恼人的声音,最后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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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与妻
连载中方锦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