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她运气好,也许是马疲乏了,熬不过她,那白马驮着她在官道上连蹦带跳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忿忿喷了个响鼻,服气了。
行至日薄西山,借着昏暗的余晖,她遥遥望见前面有块半人高的木路牌。
那路牌指着路旁岔开的一条小道,上用朱砂书写:“有请必赴,是为百赴”。
她琢磨,想必百赴谷,就相当于游戏里的神医谷?
又忍不住发散了一下:谷主是不是姓孙?
小道尽头,是绵延望不到尽头的山脉,入口处有棵粗壮古树,树根虬结,树冠直入云霄。
树根处开凿一条可供马车通过的隧道。
那隧道与古树本身相比,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她打马自隧道下过,人还未进谷,口鼻中已经沁入花草的幽香。
树干后头是幽窄的小径,四周生着藤蔓和绿树,翠意葱茏,颇有几分曲径通幽的雅趣。
待得绕过一道浅弯,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这里是一处四面环山的山谷,谷底天然形成了一大片平原。
就在这宽阔的平原之上,屋舍俨然,星罗棋布,泾渭分明地分为了两半。
一边是居住的房屋,另一边则是仓库和广场,广场上还晒着一堆堆不知名的草药。
时近黄昏,已是炊烟袅袅。
闻到些许炊烟的味道,她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捂着绞痛的胃,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斩仙丹带来的痛,还是胃病带来的痛——
等等,这叫萍娘的,别是有胃病吧?
她正勒马站在入口处犹豫,就有药童打扮的孩子过来行礼:
“姐姐可是来求治的?”
她一低头,只见个粉团子似的七八岁小孩,站在她马侧,仰着小脸看她。
心中一软,手忙脚乱地下了马,也回了一礼:
“不知你家……嗯,你家谷主,今日是否还收治了?”
药童拧着眉:
“真是不巧,今日的患者都满了,不过姐姐可以在谷中暂住一日,明日一早,便可请师父看病。”
她腹中疼痛难忍,又想到明日起,就不算义诊了,说不定还要交多少诊费,而她必定是交不起的,便急了:
“可否通融通融?我真的有急病。”
小童也有些不忍,但还是客客气气答道:
“姐姐也许听说过,师父的脾气是戌时末便要入睡,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及了。”
姜游掐指一算,戌时末,大概是晚上九点多钟……
九点多就要上床睡觉的吗!?
她脑海里关于一个白发苍苍、老年人作息的老谷主的刻板印象,更加根深蒂固了。
小药童见她确实是脸色煞白,冒着虚汗,又犹犹豫豫地说:
“姐姐若是难受,我可以请师兄来帮忙照看。”
她心想,师兄就师兄吧,万花谷的大师兄敢说活人不医,百赴谷的大师兄难道就能把活人治死不成?
“那便劳烦你了。”
药童转身,将她引进一所空屋舍,又牵走了马,叫她在此稍候。
她打量一番,这是个普通的民居,不过一圈篱笆围着个泥瓦屋,里面进去,一间正厅,左右两侧是卧室。
她钻进了其中一间。
不多时,门口传来马车辘辘声。
她好奇,将窗户推开一些,探头去瞧,只见方才在茶摊儿见过的,名叫平明的男人,正将女子从马车上扶下。
天黑了,院子里早就点起了灯笼,朦胧的昏黄灯光映在女子怯弱不胜的侧脸上,更美三分。
女子垂首咳嗽几声,再抬眸,视线就准确无误地隔着窗缝,与她对上了。
女子的视线与平明不同,温润内敛,毫无攻击性。
因此姜游也不是很怕她,甚至打开窗户,对她挥了挥手:
“美人姐姐好呀。”
女子愕然,似乎没想到她这么活泼开放,唇角上扬,勾起如露水般清冷的微笑。
姜游觉得自己的心被击中了。
这个姐姐好仙!
平明轻咳一声,扶着那女子进了厅堂,姜游便倚着卧室的门,殷勤道:
“姐姐身体好像不太好,是来求医问药的?”
这问话,一半真心,一半也是存了交好的心思。
能让白家的家丁倒头便拜的,肯定是什么大人物。
看那平明周身气势,他就是那大人物无疑,而他明显是非常在意这名女子的。
刷一刷女子的好感度,既能跟漂亮姐姐贴贴,说不定又能在大佬面前混个脸熟,何乐而不为呢?
姜游非常清醒地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一无所有,想要安身立命,只能靠“借势”。
听闻姜游主动跟她搭讪,女子浅笑:
“我确实有些隐疾。那你来此处,是何缘故?”
姜游迟疑片刻,张了张口,没说话。
她可不敢随便说自己有天灵根了。
虽然这个姐姐看上去不像是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尽管这具身体看上去,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但姜游上辈子好歹也是混过社会的人了,人情世故的心眼子,多多少少长了一点。
或者该叫社畜的基本素养。
见她面露难色,女子也不追问,只轻咳几声:
“我名扶风君,今后可能要在此处盘桓几日,还请多指教。”
姜游立刻配合地转移话题:“我叫姜游,姜子牙的姜,游戏……游弋的游!你旁边的大哥我听过,你叫他平明,是不是?”
扶风君蹙眉,刚想问姜子牙是谁,就听平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平明是我的字,我本名玄黎。”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就急匆匆踏进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男人,白衣沾了些泥水,手里还提着药箱,他身后,那粉嫩嫩的小药童还在叠声催促:
“那姐姐看着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了……”
等那男人看到屋里的三人,视线第一时间就往扶风君身上落去。
因为屋里最像是“要背过气去”的人就是她了。
小药童连忙拉着他的袖子,指向姜游:
“错啦,错啦,是这位姐姐!”
那青年面露尴尬之色,连忙向着三人作了个揖:
“实在对不住,家师已经就寝,我听采薇说,这里有位姑娘,看着像是不大好的样子,便冒昧前来打扰了。”
“在下青鹿。”
姜游见他是来给人治病的,却还如此客气,连忙摆手:
“不打扰,不打扰!大哥这么晚了还来免费看诊……”
她咬重“免费”二字:
“真是医者仁心啊!”
青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有些忍俊不禁:
“今日之内到的,即使排到明天,也算义诊,姑娘不必惊慌。”
扶风君身体娇弱,见那青年不是来找自己的,便告了句罪,由平明陪着,回了卧室。
青鹿先不问姜游的症状,而是在厅堂的椅子上坐下,垫上脉枕,给姜游诊了脉。
嘴里嘀咕道:
“姑娘可是一天没吃东西了?”
姜游:“摸出来的?”
青鹿:“我听到姑娘的肚子在叫了。”
姜游:“……”
那你很厉害哦。
青鹿笑道:“诊脉还须患者心平气和,切不可紧张焦躁。”
姜游这才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
她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静。
片刻后,青鹿拧眉,神色越来越凝重。
倏地,他抬眸,眼中映着桌上摇曳烛火,目光死死攫住她:
“斗胆,请姑娘随我走一趟,拜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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