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山是个实实在在的荒山野岭,不似其他山头,连猎户药郎踩出的路也十分零星。
林策领了百来个人,在这树荫蔽日的山中攀行。
靴履相碰,刀枪相接,山石滚落。百来个人人在山中行进,免不了有许多的声音。有好几次,林策分明听到了其他的声音。他一抬手,后面的府兵皆都停下,山中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日光穿过树冠落下的光影如此斑驳,惹得人头昏脑胀,林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最好立即滚回去!”
一个雄浑的男声,远近难分,大概是在右手山上,辨不清具体的方向。
府兵们皆都一震,或面露难色,或摩拳擦掌,林策才敢确信,这不是幻听。即使来个人连气都不敢出,都等着有没有其他的声音。
果然那个声音有人回应,两股声音交杂不清,瓮声瓮气,在不能分辨说了什么,只知道神情激动像是在争吵。
林策心一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真是贼寇内讧,便是最好的时机。
蛇形一列埋头向上攀,大约走了一刻。期间友谊关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林策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每迈出一步都要捏一把汗,终究还是有惊无险绕到了声音的上方。
蛇形的半侧已经将下面的人半包,另外半侧还在行进,要绕到左侧也包抄起来。他无声地点了十来个人,
往下望时,层层掩映的枝叶的缝隙处,似乎有两班人马。两边各有一人领头,争吵似乎已经停了,只是还在僵持。
林策还在收敛自己的脚步和呼吸,突然见得右手那人背身,左侧的人一刀高高举起,正欲劈下。众人惊呼还未出口,右边那人便回身双手握紧刀柄接住了这一刀。
紧接着,左右两边的前侧的人一触即发,尽都冲向对方。
就是现在!
林策领着这十来个人,还有身后的百十来个人,高举刀枪大喊着冲下去。
“识相的,交出人来!”
林策大号一声,如神兵天降。百来府兵叫喊着杀过来,密密的山林如同沙场一般,满目疮痍,杀气滔天。
原本是李风和戴成宗两人和林策对战,李风却趁乱脱身,他带的人看着老大的动向,皆都不动声色,对战的担子转到另一批人身上。
*
桐花厅内诡异地安静,任人都埋着头盯着地,焦灼地干等着。
只有郡主出声,说想请大官人给找个院落,她要休息。
这席间的男男女女现在想的都是一样的——一定要待在一处,若是自己走失了,缺了哪个院落,便是万劫不复了。
但郡主确实身上还带着伤,坐着武侯车出城赴宴,中间还经历了这样的大变。玉体娇贵,现在需要休息也是难免。
女宾们都眼巴巴地看着郡主。若是有郡主在这里,至少心中有块定海神针。此刻郡主走了,在座的性命又是什么价钱,能值得老天眷顾吗。
那样担忧的目光引的小孩都心生惧意思:
“娘亲,郡主不在这里,我们会有危险吗?”
“来,到娘亲这里来。”她被自己的母亲紧紧地搂住,“不会的郡主只是去睡一觉,睡好了就过来。娘会保护你的。
这样的担忧当听到大官人要亲自送郡主前去时更甚了。没了大官人和郡主,这浮肿只有知州一个人主持大局了。
人人把眼来看他,韩松年却依旧坚持:“韩某片刻便回,诸位自便,不必担忧。”
出了桐花厅,他就似乎对谭明姃的武侯车有什么占有欲,非要用眼神挤开解鸢,亲自来推。
谭明姃也开门见山:“大官人何时能让本宫见见温先生”
韩松年道:“我和郡主不是已经约好,等诸位宾客散尽了,肯定会帮郡主邀温大夫雅会。”
谭明姃不虞到:“本宫和自己的人见面,何须大官人安排什么雅会。大官人只要不做阻拦便是。况且原本说的是一回事,现在糟了匪寇,本宫总要确认温先生的安全吧。”
韩松年推着谭明姃沿济湖行了半刻,又进小径,方才到一处院落。这院子十分冷清,花木打理的极好,但大官人亲自来,也只有两个面色拘谨奴婢,慌张过来唱喏。
韩松年道:“这是郡主,还不行礼。”
于是那两个奴婢又惊恐地跪下行礼。
韩松年抬手道:“你们两个就在这里伺候郡主,有什么事情就来桐花厅,其余事情一律和你们无关。”
谭明姃哭笑不得,她想要趁此机会从桐花厅出来,去见一见温葳蕤,但韩松年却想要趁这个机会软禁她。
不过吗,这两个婢女看着清澈又胆小,不是不能运作。
桐花厅里还有诸多的宾客都在等着韩松年主持大局。若是韩松年这个主人家走了,不知里面会乱成什么样子。因此,韩松年也不便多停留,转身欲走。
但他却还是担忧,回过头向着谭明姃道:“郡主就在此处歇息吧,一路府兵侍卫皆会保护您。若是您向散散心,也未尝不可。但草民已经焦头烂额,心中甚乱,若是郡主还要额外生事,草民也难保后果。”
“大官人不必多虑,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
韩松年深深地看了他两眼,最终还是走了。
奉行动为最高准则如谭明姃,他前脚刚走,两个婢女还没有看清郡主的容貌,便让解鸢推着武侯车说要出去。
“郡主,郡主!”她们急忙前来阻拦,她们俩不算聪颖,也不明白大官人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解鸢横眉冷对:“郡主要出去散心,都给我候着。”
一个婢女小心地问:“郡主要散心,让我们跟着吧,我们认识园子里的路也好,带领郡主。”
谭明姃转念一想,同意了道:“初夏时节,榴花最好看,你们就带本宫去找找榴花吧。”
两个婢女哪有不从,说园子里的榴花都在北边栽种,那里有好几个院落,院墙之外刘华成排,开时煞是好看。
解鸢不愿假人手,亲自推着谭明姃的武侯车。两个婢女,一个在前面带路,一个在后面盯着。四个人一路默默无语。
整个睦林园安静的不像刚遭遇过山匪的样子。可见那帮贼人果然是有的放矢,真就是奔着宋小衙内来的,好大的一个院子,山水雅趣,文人风世,各个屋内金银财宝不计其数,他们都尽不放在眼里。
这路上也不见韩家伺候的下人,隔个百十来步,倒是能看见几个侍卫,人也不多。
谭明姃的武侯车压在路上,总会有些吱吱嘎嘎的声音。也有些个丫鬟小厮从院落里面探出脑袋来看。
但和那两个婢女对了眼色,便有多迅速的把头埋了回去。
睦林园果然是极大极大,先前跟着韩松年走水路不觉得,如今,要想找温葳蕤的那个院落,虽然方向和记忆中的差不多,却走了这样好些路还没有瞧见。
两个婢女领着他走到一片□□面前,突然不动了脚步,道:“群主,这便是园中榴花开的最好的一处地方了。”
谭明正看着□□内延伸过来的几株稀疏的榴花,简直想要发笑:“你说这榴花开的好,却也不让本宫瞧呀。珍奇宝物放在盒子里面露个缝,让客人来看便是你们韩家的待客之道吗?”
婢女埋首下跪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之后是有客人居住的院落,其他地方的榴花……又没有这里……好看。”
“不妨事,本宫就看一眼,不算叨扰。”
解鸢做事要推着郡主前行:“如何进去呀?请两位姐姐带路。”
谭明姃老神在在,在看两个婢女交换眼神犹豫不决。她轻轻敲着午后车的扶手,因着有节奏的敲打声,氛围显得更加焦灼。
但她没能等到两个婢女的同意。
来时的路上,但还未至桐花厅的地方,突然传来男男女女惊呼叫喊的声音。
“走水啦,走水啦!”
四个人皆都呆愣。
谭明姃别扭地用力的扭身回头看,浓烈的黑烟已经飘摇直上,艳红色的火蛇在一道道□□和屋檐之后隐约可见。
两个婢女脚步踟蹰了一番,在那滚滚浓烟和端坐着的郡主之间交错着看,却还是抬起脚向身后的路跑去。
“郡主往前,别向此处来!”
方才安静的像无人居住的各个院落,全都奔涌出人来。
解鸢不再犹豫,推着郡主就直往前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看见温先生的那道月洞门就在前方。
两人还没有寻到月洞门,我和前面一个焦急的奔跑着的人撞个满怀。
“郡主!”
温葳蕤神情错愕,莽撞的撩了一下谭明姃的额发,警惕的向身后回望了一眼,然后夺过武侯车的把手,调转身向两人来路走去。
“走!”谭明姃别扭地回过身盯着他,他微润的眼眶之中泛出盈盈的红色,白玉的面庞染上了一些紧张的汗,分明看着比在郡主府里面还要虚弱万分,却以一种赴死的心撑着。
“我带你出去,我带你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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