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人走出街市,四周游人渐渐少了。拐过一个弯,街角停着一辆骡车,满载柴米油盐之类。那人便将猪腿丢上车,牵着骡子向镇子外面走去。
叶柔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截住他。”
“附近这么多人,他脸上又没有写着盗匪字样,在这里动手,会不会倒让人当强盗拿了?”柳梦小心翼翼地道。
叶柔一想,觉得在理:“对啊,若是喊一嗓子,招来了人,可就有些不妙。那……等出了镇子,没人的时候再动手。”
骡车行得极慢,两个人便远远地跟在后面,出了镇子,上一条并不宽敞的道路,迤逦向北而去。
这一带农田却少,荒草野树在秋风中瑟瑟而黄,显得有些凄清荒凉。遥遥望去,山坡上怪石嶙嶙,红叶如花,一派壮丽风光。
起初尚偶尔遇到几个村妇,三三两两结伴而行,都是附近村子过来赶集的,渐渐的行人不见,离开太平镇也远了,正是绝佳的机会。
两人紧赶几步,眼看便到了跟前,骡车却突然停下了。止步看时,便见车前站着个年轻的妇人,怀抱婴儿,一手挎着只大篮子,看着十分沉重。
那妇人与汉子说了几句什么,似乎是要搭车的意思。汉子倒是爽快,回身推出个空地来,让妇人坐了,鞭子一扬重又上路。
叶柔一撇嘴,道:“这女人也忒没眼力,倒上了贼车。”
柳梦笑道:“是啊,待会儿他若是敢有异动,师姐就直接冲上去一剑刺去,女英雄救美,传出去也是段佳话。”
叶柔有些泄气:“她倒是好运,却耽误了咱们的事。这会子如果要动他,没的给人当做劫道的。”
“那就再等等,别吓着孩子。权当是出来散心了。”
走这点路于习武的人原不是问题,左右都是闲得发慌,等到车子走得远了,两人又跟了上去。
说也奇怪,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车上两人相安无事地走完了这一程。到了一处岔路口,妇人下了车,抱着孩子摇摇摆摆地去了。
眼见人已走远,叶柔早便憋坏了,一摆手,道:“一起上。”
耳畔却听得一阵呼救之声,从前面传来。两个人都好生奇怪,便暂时停了手,想来那汉子也是觉得奇怪,把车赶得快了些。
拐过弯去,便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倒在地上,似乎是生了什么重病,看见有人过来,大声叫着让他停车。
骡车又一次停了下来,那汉子跳下来俯身去问,两个姑娘没敢靠太近,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那汉子扶着老人上了车,继续赶路。
这次便有些不同了,骡车全不似方才那般慢行,鞭子扬得老高,牲口一路小跑起来。
叶柔想也没想,拉着柳梦跟了上去。道路本不平整,骡车虽然是跑,也不算太快,两人轻功勉强能跟得上。
四周树木颇为茂盛,遮天蔽日不知到了何处,唯见前后一条小路贯通。跑了一会儿,连骡车也不知哪里去了。
柳梦喘息着道:“师姐,人跟丢啦,咱们回去吧,”
叶柔也是一脸的不快。平白走了这许远,便这一条直来直去的路,也能把人弄丢?往来路望了望,终究有些不甘心。
“再往前走走看,连个岔路口都没有,应是我们走太慢了。”
柳梦为难道:“师姐,这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人影儿都没一个,怪怕的。万一跟到了贼窝里,可如何是好?”
叶柔瞪了她一眼:“偏你胆子这么小。人家的山寨哪有这么好进的。你听,似乎有鸡叫的声音,这附近肯定有村子。走,上前面看看去。”
柳梦也就没再说什么,随顺地跟在后面。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面前豁然开朗。
仿佛是一步从屋中走到了外面,群山环抱中一马平川骤然展现眼前,几角屋檐掩映在树木之中,果然便是一个村庄。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竟然进了山。
村子并不很大,稀稀拉拉的几十座房子,大都是山石搭建而成,屋顶盖着茅草,并无一砖一瓦。村口的路平整了些,垫了黄土,两条新鲜的车辙赫然印在上面。
叶柔这时候也有点怵了,回头眺望来路,道:“再跟下去,说不定真跟到卧虎寨去了。”
柳梦道:“那就别追了,不值当的。这一路口干舌燥,你看那村口有个茶棚,不如去讨碗水喝再走如何?”
这么一说,叶柔也觉得有些渴了,便走了过去。
说是茶棚,不过是石头支着几条木板权当桌子,两边放了几只木墩,头顶连点遮拦也无,不过就是个摊子。几个赤着半身的孩子绕着桌子钻来钻去,嘻嘻哈哈闹个不住,看见二人过来,也不玩了,几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在她们身上扫来扫去。
卖茶的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人,看背影几乎认作男人,笑眯眯地端上两只粗磁大碗来,从一只磕破了壶嘴的大陶壶里倒出茶水来。说也奇怪,这么个小山村,家伙事儿简陋粗粝,却是十分的干净,茶水也隐隐透着诱人的异香。
叶柔喝了几口,觉得有些奇怪,道:“你这是什么茶?倒没那么苦涩。”
妇人笑道:“这是我们山里面树叶子熬的水,最能解暑去火的。我们穷地方,好茶却是难得见,姑娘见谅。”
叶柔点点头:“这就很好了,比茶水倒另有一番滋味。”
“若是还能入口,您便多喝两碗。”
喝着水,叶柔突然瞥见旁边那几个孩子仍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神情颇为古怪,便道:“小鬼,看什么呢?”
孩子们你推我搡笑作一团,并不搭腔。
叶柔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
这时候,柳梦缓缓靠在她的肩上,懒洋洋地道:“师姐,我有些头晕。”
“怎么了?这点路就累成这样?”嘴上这么说着,叶柔也觉得有些困倦起来。
旁边一个大些的孩子鼓掌笑道:“倒也,倒也。”
叶柔猛然站起来,手指刚刚触碰到剑柄,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直直倒了下来,最后听到的,是孩子们清泉一般的笑声。
“出了镇子?往哪个方向去的?”
小贩放下担子,指了指北边。
陆扬抬眼望去,深秋的山坡上层林尽染,郁郁苍苍,忽然间心中便是一动,问道:“北边是什么地方?”
“也没什么去处,深山老林的,不过就一条路,零星几个村子,连风景都没什么看头,两位小姐往那边去,也是挺奇怪的。”
“那进了山呢?”
小贩连忙摆手道:“进山可使不得,那是卧虎寨的地盘。”
“卧虎寨?你说她们去了卧虎寨?”陆扬大惊。
小贩道:“她们怎么会去那里,公子多虑了。”
陆扬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
谭白羽说她是师父从卧虎寨匪徒手中救出的,如今看来这就是一场戏,那么卧虎寨就是她的帮手,可是她去卧虎寨做什么?叶柔又怎么会跟着去?若不是卧虎寨,那么她二人为何从早上到现在都不曾回来?叶柔虽然有时候任性些,却也不是能在外面流连整日的人。
流风火焰一般的红鬃毛在风中潇洒地飘扬着,跳跃着点点金光。林间斑驳的日影飞一般地从面前掠过。陆扬不停地催促着意气风发的骏马,这短短的距离比北归的千里路途显得还要漫长得多。
有了小贩的指引,陆扬没有直接闯进道路尽头的那个村子,而是在乱草中寻到了另一条隐秘的小路,藏好马匹,孤身向山坳中走去。
面前的村子毫无起眼之处,只有在黄昏的斜阳开始背弃这处低地的时候,各处渐渐燃起的火把才昭示了它的不同。
卧虎寨的正面,有着戒备森严的寨门,以及形如卧虎的巨石,而在这山中坚城的背后,却是一座平凡的村落,鸡鸣狗吠此起彼伏,恍若世外桃源。也许是因为这条路少为人知,而且村口道路狭窄,在这一面完全没有任何山寨应有的痕迹。
村口只有一个守夜的小喽啰,怀抱兵刃低头靠着石墙,悄无声息,似乎已经沉沉睡去。陆扬借着夜色,轻轻走过去。
进了村子,四周越发的人影皆无,连暗哨也无一个。没走几步,前面当路斜插着一柄长剑,看着十分奇怪。
到了跟前,陆扬便认了出来,这是叶柔的剑。
一切都不再是猜测。
他不知道对方堂而皇之地把剑插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但不管怎样他都不在乎。此时此刻,他以为,这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
小贩并没有给出卧虎寨更详尽的地图,因为它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不值得花大力气去做这些。这对九重天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对陆扬却是个大麻烦——他只能在尽量不惊动喽啰们的情况下找人,山寨虽然不大,在夜色覆盖下对于外人来说便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
陆扬在黑暗里烦躁不安地穿行着,从岗哨的身后、头顶甚至是面前掠过。喽啰们偶尔惊觉,会以为那是一只惊飞的夜鸟,或者只是自己眼花。然而并无头绪。他不知道叶柔在哪里,村口的长剑显然要引他进来,他进来了,却并无下文。
这种状况在一阵骚动中戛然而止。
急促的马蹄声从寨门的方向狂飙而至,没有任何的停顿,径直进闯了寨子。陆扬隐隐听到有人在高呼:“四当家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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