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鼓响，清晨的空气中还弥漫着露水的湿气，街边的商贩刚刚开始新一天的运作，城门外，行人陆陆续续的涌了进来。
与平和热闹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京兆府内的官差们急匆匆的列队往外跑，带头的冯陈摆手大声催促的着后面的捕快们再跑快一点。转头又拔高了些许声音问道：“卫青时呢，让他带着他的人赶紧跟上。”
“参军，参军慢些走，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冯陈闻声刚打算喝住没有半点眼力见此刻拦住自己的人，不想定睛一瞧，眼前这个着一身靛青劲装手里还拿着半块饼的姑娘可不就是府尹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照顾着的定襄侯独女章羲楠么。
“回娘子，四十里外的县出了人命案子，卑职正带人前往查案呢。”冯陈拱手“事态紧急，卑职不敢怠慢就先带人先行一步了，还望娘子见谅。”话毕便带着队伍跑了出去。
章羲楠自是知道这位法曹参军事是在敷衍自己，但她却未因此有半点恼怒，点点头表示了理解，打量起兵荒马乱的的京兆府来。
离皇城四十里外的县一共不过两个，无非就是西边的虹县和南边的商县，查不出结果的人命案子上报到京兆府也正常，只是刚刚进门时她清晰的听见了卫青时的名字，法曹和不良人一起出动可就稀奇了。
小姑娘啃完了最后一口饼，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信步往府内走去。
内院书房中，京兆府尹段成和紧蹙眉头站在堂中对着一扇精美的雕花梨木屏风沉思，屏风上刻画的正是连同千梧在内的五国详细地图。
一进门章羲楠就熟门熟路的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也不说话，只是自己戳着桌上的镂空荷叶纹的香囊玩，一副要把里面的香灰戳出来的架势。府上都是知道这位段大人素来最爱干净的，书房每日都要由细心的侍女小厮打扫上两遍，连房梁上都不能落上灰尘。
过了许久段成和转身看着正百无聊赖的小姑娘幽幽开口道：“来了多久了啊？”
“段伯伯，商县出什么事了？”章羲楠也不答，头都不抬的把话题转向了别处。
段成和两手背在身后，扶住了正晃着的香囊，抿着笑意问：“哦？羲楠何出此言啊？”
“您老人家眼睛盯着西边都快盯出洞了。”
“什么老人家啊，我可不老。”段成和吹胡子瞪眼声音都拔高了一些：“我比你阿耶还小些。”
那可不是，这个年纪就坐稳了京兆府尹的位置，只能是人精里的人精。
“行行行，是我错了。不过您都把我晾在这京兆府半个月了，这时候叫我来总不能是喊我来喝茶的吧。”
段成和抖抖袍子坐到另一侧的椅子上，呷了一口已经凉了许久的茶，这才端着杯子慢慢开口道：“城西六里街的青楼出了点乱子，打算让你去看看。”
“我阿耶知道吗？”章羲楠反问。
“这可不能让他知道。”段成和缕了缕胡子接着道：“再说了，当初是他欠我个人情把你塞进来的，现在反悔也没用了。”
先不提她本身就是通过了考核名正言顺的进得京兆府，只是这半个月来府里那些闲言碎语也足够让这个从小被惯大的侯爷千金没好气了，“我还以为他欠你的人情是让您晾上我半年，好让我打消了留在京兆府的念头呢。”
事实也确实如章羲楠所说，只是段成和自有自己的考量：“这京兆府的地界都是我说了算，你阿耶官再大，也管不着我怎么用我的手下。”
“一句话，去还是不去吧？要是怕了现在可还来得及。”
“去去去，我立马去。”也只是嘴上凶，章羲楠心里早就欢呼了几百遍了，嗖得一下站起身来就打算往外跑。
“你这丫头，打小就是个急性子，我话还没说完呢。”段成和连忙喊住已经窜到门外的人，无奈得摇摇头，甩着袖子手背到了背后。
“什么话，您快说。”
“我这京兆府的官差基本上都派出去了，没人能给你差使，这人手你得自己想办法。”
有这样派任务的么？章羲楠站在院中央两手插着腰，刚想质问一抬头便瞧见段成和的一脸打趣立马偃旗息鼓放下手，回想起前些日子，这机会有多难求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那是您府里的人我都能用吗？”
“只要你喊得动，谁都可以。”
“不过么…”
“不过什么？”
“你不能用身份去压别人。”
“那是当然！”
她才不是习惯了用身份压人的纨绔，这点章羲楠自己清楚，段成和更清楚，也正是因此他才给小姑娘留了这么一道考验，希望她能靠自己找到能把背后交出去的伙伴。
只是太顺利的话就不能称之为考验了，出了内院章羲楠直奔马厩，不出所料的京兆府少尹正在给他的宝贝马儿喂草料呢。
见来人，陈玉握着紫花苜蓿的手一沉，放下东西就打算跑路。只可惜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知不是章羲楠的对手，又只好堪堪手中的草料自认倒霉。
只是想象中的风雨欲来却迟迟没有来，睁眼才瞧见往日里坐在他公文上和他没完没了的小姑娘今个端正的站在他面前，露出一半带着讨好的笑脸嗓门都比平时小上看不少同他说：“陈少尹，段大人把青楼的案子交给我了，您派两个人给我帮帮忙呗？”
陈玉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想了想最近的案子，琢磨了一下段成和的心思，又思忖了一下这几天的公文，这才抖了抖身上的草灰开口道：“以姑娘的才智定是知道商县的案子了，如今府上能派出去的官差都派出去了，加之最近外来的商人的明显增多，仓曹都忙得脚不沾地，本官实在是爱莫能助。”
“那府上的小厮丫鬟总能用吧。”
“这你该比我清楚啊，这些个丫鬟小厮各有其职，往日可比我们这些官差还忙上不少。”
章羲楠眉头微蹙声音都有些急：“那怎么办么？陈少尹，您快帮帮我啊。”
虽然章尚书家独女长得像父亲多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却人如其名比寻常的女子身上多了一股子明媚劲，陈玉看着她直想起家中刚蹒跚学步的小女儿，只希望她也能长成这万般不知愁滋味的模样。
想到这，不免生了恻隐之心。陈少尹摆摆手言道：“前些日子府上刚招来几个人手，还没有安排好去处，如今基本都在厨房帮忙，你可以去那瞧瞧。”说罢，无可奈何地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伺弄起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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