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夫妇显然已经看过今日的报纸，他们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
“你们留在家里，我去百货商场问问，或许莉萨只是有事耽搁了。”林德先生抓起衣架上的帽子急匆匆推门离开。
姜枫摊开报纸阅读今天的头版新闻，报道中的失踪人员基本是工厂的女工，失踪时间多为下班回家途中。纺织厂集中在莫恩斯东区，百货商场位于莫恩斯市西区，相隔距离甚远。
妹妹的失踪不一定就和这个案子有关，姜枫尽力保持乐观。
“我能去莉萨的房间看看吗？”姜枫站起来询问。
正在为莉萨祈祷的林德夫人睁开眼睛，站起身抚平裙摆回答：“当然。”
林德夫人引着她来到二楼，姜枫推门进入房间。白色柜子靠着装饰淡绿色碎花墙纸的墙壁，柜子上摆放百货商场橱窗常见的干花，梳妆台堆满各式化妆品，从房间装饰看得出来主人精致爱美。
姜枫走到梳妆台前，镜中映出自己的脸，黑发浓密，皮肤白皙，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不安与神经质。
她别过头不去面对镜中的自己，开始寻找房间中妹妹失踪的线索。
梳妆台大抽屉中塞满书信，全部是诺拉寄给莉萨的回信，信中内容姜枫已在梦中悉数知晓，因而并未打开翻看。
另一个抽屉中是男人们送来的情书，抽屉抽出的瞬间涌出淡淡的刺鼻气味，气味很快被梳妆台上甜腻的香水味盖住，部分情书莉萨甚至从未拆开过。
衣柜里的服装繁琐精致，尽是些华丽的当季流行款式。而姜渔的品味向来极简，衣柜里的色彩都不超过三样。大概姜渔穿越过来的时间太短，这间屋子没留下任何她的痕迹。
房间中没有提示妹妹去向的线索，姜枫突然灵机一动趴在地上向床底看去。妹妹姜渔习惯写日记，又不乐意被别人看到，总是将日记本藏在床底。
“十月十一日，
返程路上和姐姐发生车祸，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
“十月十二日，
莉萨有个姐姐，尝试确认对方身份，万一真的是她……”
接连两天的日记都只有短短一行字，传递出的信息表示出莉萨就是姜渔。
日记简直就像是为了让她做出判断而写下的一样，姜枫脑海中有一瞬闪过怀疑，但很快又自己否认这令人不安的想法。
楼下传来动静，林德先生回来了。
姜枫冲到楼下看向林德先生，林德先生惨白的脸色昭示他带回来的是坏消息。
“我问过百货商场的人，他们说莉萨按时下班离开，常去的面包店以及举办医学讲座的俱乐部的人都没见过她。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报警，巡警登记之后让我回来等消息。”林德先生语气沉重地说。
这对姜枫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双腿瘫软跌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时，林德夫人已经将她扶回莉萨的房间，端来一杯热牛奶说道：“亲爱的，你的脸色很不好，喝下牛奶今晚先休息。我丈夫准备去拜访西区最有名的侦探，水神保佑莉萨平安归来。”
“我和林德先生一起去。”姜枫扶着桌角站起来，呼吸尚未恢复平稳，跌跌撞撞向楼下走去。
林德夫妇拦不住她，只好允许她同行。
深秋的夜晚寒意刺骨，马车离开林德家门口，疾速穿过昏暗路灯连缀起来的街道。
马车停在市图书馆对面的一栋联排房屋前，临街的窗户透出明亮的光芒。林德先生小心扶姜枫下马车，两人走上台阶，敲门声响过片刻，门从里面打开。
“请进。”开门的女性优雅欠身。
姜枫心急如焚，简单打量此人一眼，跟在林德先生身后向这间屋子的主人行礼。
“两位深夜来访，想必是紧急委托。”主人叼着未点燃的烟斗悠闲地说道，他站在书架前背对两人，说话时并未转过身。
“哈兰姆先生，我朋友的女儿莉萨·兰德尔租住在我家，今晚下班后一直没回家，拜托您尽快找到她的下落。”林德先生顾不上落座，急切地说明原委。
“哦？今天下午才失踪，现在就委托寻人，是不是有些太快了？你们去她常去的地方找过吗？”侦探反问。
“警察也是这么说，可最近的失踪案闹得人心惶惶，我们实在担心她的安危，她常去的地方都已经问过，没人见到她。”
一直背对两人的侦探终于转过身来，姜枫惊奇地发现这位先生过分年轻，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柔嫩的脸颊与饱满的双唇显露出青春的活力，蜷曲的银灰色短发更增添孩子般的稚气。
“阁下真的是西区最有名的侦探哈兰姆·瓦法？”姜枫怀疑地看着他。
“如假包换。”少年移开唇边的烟斗，狡黠地笑道。
“请尽快找回我的妹妹，拜托您。”此时此刻姜枫不想深究他的身份。
“你们是否带了她的私人物品？”哈兰姆坐在书架旁的单人沙发上问道，修长的手拿起拆信刀拆开一封信，简单浏览后连同信封放在桌上，似乎对信中内容并不感兴趣。
“带了。”姜枫取出临行前林德夫人取来的物品，交给哈兰姆的助手——那位成熟冷静的女士。
哈兰姆接过助手转交过来的物品起身说道：“我会尽快找到她的下落，两位可以离开了。”话音未落他已轻快走上楼梯，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台阶进入房间，不给两人继续开口的机会。
仅靠一样物品就可以找到莉萨的下落？
姜枫还想继续追问，林德先生已经取出钱包支付委托金，在助手小姐拿来的纸上登记委托人信息与要求。
“林德先生，我想留在这里。”姜枫请求道，得到妹妹的确切下落之前，她没心情想别的事情。
“诺拉，你不能单独留在这里。”林德先生语气强硬。
“兰德尔小姐，有消息我们会立刻通知您。我理解您的心情，正因如此您才需要良好的休息保证充足的精力。”哈兰姆的助手平静地说道。
“回去也只能提心吊胆，不如留在这里。我知道自己的请求很唐突，但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姜枫央求地看向眼前的女性，对方却不为所动。
寻找到妹妹的唯一希望在这里，她不甘就这样离开，决定利用诺拉在林德先生眼中的差劲形象，语气癫狂地喊道：“该死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莉萨却失踪了！”
她抓起桌面的拆信刀，刀尖抵住脖颈的皮肤，狠狠瞪视屋内的众人，以此胁迫。蓝色的眸子由于翻涌的情绪变得更加深沉，清丽的脸庞染上疯狂。
哈兰德的助手面露难色，语气缓和下来劝道：“兰德尔小姐，您当然可以留下，请将拆信刀交给我。”她缓缓伸出手，示意姜枫把拆信刀放在她手中。
姜枫维持着姿势，警惕地看着对方。对方再次开口：“林德先生现在就会离开，你留在这里。”
林德先生会意地推开门，戴上帽子对着助手小姐低声耳语，随后匆匆离开，姜枫没有忽略他临走前眼中浓烈的嫌恶，那是对一个疯子的厌恶之情。
他的看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赌赢了。正常人对疯子束手无策，更何况诺拉的继母向每位朋友都宣扬过自己继女的疯病，诺拉早已恶名在外。
姜枫表现得太过激动，几乎喘不上气，放下拆信刀扶着腰缓了半天。
“需要嗅盐吗？”助手小姐神情复杂地询问。
看样子她已经得知诺拉昨天轻生未遂的事情。
“不需要，谢谢。”姜枫果断拒绝。目的达到后她也懒得继续表演，脸上疯狂的神色迅速消退，沉着冷静再次占据上风。
此刻的平静是真实的，先前的疯狂也并非全然虚假。无论是原本的世界还是现在所处的世界，她唯一的亲人只剩妹妹。
姜枫的视线扫过整面靠墙书架，从左数第二个书架专门摆放报纸，每层摆放着同一份报刊近半个月发行的内容。
“这位女士……如何称呼您？”姜枫客气地说。
她前后情绪转变太快，助手小姐眼中半是惊异半是好奇，但依旧维持着该有的礼貌回答她的问题：“克拉丽丝·穆勒。”
“克拉丽丝，我能否阅读书架上的报纸？”姜枫询问。
“当然。”克拉丽丝颔首。
室内灯光明亮，姜枫取下书架顶层近半个月发行的《莫恩斯日报》阅读起来，试图理清女工失踪案的脉络。
楼梯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哈兰姆下楼看见坐在书架旁的姜枫，扭头向助手问道：“委托人为什么留在这里？”
“她希望第一时间得知妹妹的消息。”克拉丽丝回答。
哈兰姆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出于教养并未多做评价。姜枫的思绪从浩瀚的信息中抽出，仔细打量刚下楼的哈兰姆，一种违和感萦绕在心头，她感觉哈兰姆与先前有些不同。
“哈兰姆先生，你们不需要出门调查吗？”姜枫忍不住问道。侦探收到失踪案委托却留在家里，丝毫没有出门调查的意思，怎么想都不对劲。
“已经在调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哈兰姆答道。他似乎没想到这位弱不禁风的女士会如此咄咄逼人，回答时略有犹豫。
姜枫沉默片刻，垂下眼眸将报纸翻到下个版面，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是哈兰姆吧。”
尽管相貌服饰几乎一模一样，但这位“哈兰姆”上下楼的步伐较小，比起先前另外一位的那副游刃有余的狡黠，他现在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更加温和。
几乎天衣无缝的伪装，若不是今天姜枫的精神高度集中，很难快速注意到这些神情与动作的末节。
“女士，夜深该早早去休息，以免出现幻觉。”这位‘哈兰姆’犀利反驳道，蕾丝袖口露出的手指拿起上楼前拆开的那封信捏在手里展开。
姜枫没漏掉他和克拉丽丝那一瞬间的惊诧，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少年看完信件后将信纸折起塞回信封，姜枫的视线太过直接，导致他手中动作变得慌乱，强做镇定转身上楼。
一旁的克拉丽丝端来热柠檬水放在姜枫面前，微笑着注视少年的背影说：“你很敏锐。”
这算不算承认有两个哈兰姆？
“疯子的第六感往往比常人敏锐。”姜枫随口自嘲，刚刚的小插曲令她有一瞬放松警惕，端起冒着热气的杯子喝下柠檬水，混合着蜂蜜与白兰地的液体很快使身体暖烘烘的，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睡意。
浓重的睡意袭来，报纸上整齐的印刷体在眼中旋转不停，逐渐变成一团团模糊的墨迹，姜枫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克拉丽丝接过差点掉落在地的玻璃杯，温柔低语：“睡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