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佛没那么轻易被白济泽一句话送走,吵着吵着差点在后院打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推搡中把白济泽垒了半天的小砖堆一脚踹飞了。
砖头扑扑落地,各裂成不规则的小块。再拼得十块起了。
白济泽注视着一地的砖头拼图,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算是因祸得福。
贫嘴的师兄们安静了。
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天边微暗,朱砂左手五个指头在桌上轮流敲了一遍,待客室内没有等到任何人。
白济泽抽空处理北域报告,密密麻麻三页纸全都在控告隔壁张大爷天不亮起床喂鸡,扰人清梦。明运借了纸笔,改良药方。唯一无事可做的朱砂忍了又忍,终于等不下去了。
“黎墟明洗个衣服掉池里了?”
明运在纸上一点,慢悠悠回复:“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朱砂又转而面向白济泽:“你传讯没有?”
白济泽目不斜视阅览《张大爷案》的细节:“他玉牌不在身上。”
朱砂把腿一架,向后一躺。
“哪有这样的?让师长等他这么久……”
明运也跟着帮腔:“不像话。”
也可以不等啊你们怎么还不走!
白济泽轻咳一声:“他一向这样,野惯了。天色已晚,要不然……”
明运放下药方,面带微笑:“要不然我替师弟去找找吧。”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师兄……我去就好。”白济泽呵呵回道,终于舍得放下没什么营养的卷宗。
廊前恰在此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混杂着滴滴答答的水声。
白济泽顶着两位师兄探究的视线踏出房门,往发出声音的拐角望去,声音停了,只能看见地上拉长的影子,那个影子摇摇晃晃,似乎往后退了几步,想转身绕路离开。
“黎墟明!跑什么?过来。”
不一会,黎墟明从暗处湿漉漉探出个脑袋,颊边碎发贴在脸上,还在往下淌水。他委屈地拉长语调:“师尊……”
白济泽上前几步,把人薅出来。摸到手里冷冰冰滑溜溜,吓了白济泽一跳。
白济泽拽着黎墟明的胳膊,好一阵无语,只能庆幸天色已晚他确实看不见什么。虽然他没有很在意这个,但脸皮薄的黎墟明被他多看两眼可能要捂着脸哭去跳河了。
白济泽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人披上,黎墟明窸窸窣窣穿上衣服,小声道:“多谢师尊。”
“……你干什么去了?”
“弟子原本是去洗衣服,路上心急,想着早点做完活回来烧饭。没有注意脚下,一不小心摔到无忧泉里……一路被水流冲到了渡河……”
“……”白济泽捂脸。
那你还能这个点回来身体素质真的强啊,但凡胳膊腿松点劲这会人都在凡界某个不知名河沟沟里了。
“衣服呢?”
总该是穿着换好的衣服去洗脏衣服的吧?怎么会光膀子回来啊???
“吸了渡河水太沉,弟子游不动,只能弃了……”黎墟明在腰间打了个活结,挽起宽袖,“我去煮饭,师尊吃过了吗?”
还煮饭呢,灶台都飞了拿什么煮。
白济泽悲从中来,擦了擦弟子颊边的水:“先不用,你伍师伯带了点心给你。”
黎墟明后知后觉整理起仪容:“师伯来了吗?我去沏茶。”他自觉地朝平日摆放茶叶的房间里走,刚走一步就被白济泽抬手拽住了衣领。
“不用去。他们有些事问你,问完就走了。你好好答就是,还费心沏茶做什么。”
孩子长大了是没有小时候提溜起来顺手,怀念他还能把黎墟明扛起来的日子,现在这体格,扛一下估计老腰都断了。
“我可听到了。”明运揭开门帘,拦在师徒二人面前兴师问罪。
白济泽当做没听见,杵了黎墟明一肘:“剑拿出来。”
明运叹了口气:“不用。”
一下渡河,什么灵力痕迹早就被洗得干干净净,黎墟明本身的灵力储存都被渡河抽空了,哪怕是重葭在场也查不出东西来。
白济泽早有预料:“那我就不送了。”
明运瞥他一眼,伸手道:“来都来了,黎师侄,我给你把个平安脉。”
“劳烦叁师伯。”
“不劳烦、不劳烦……”
明运搭上黎墟明脉门,神色逐渐凝重。
这仿佛摸到绝症病脉的表情让白济泽不由得紧张起来,他问:“怎么了?很严重?”
“不严重,就是肝火旺……黎师侄最近常常生气?”
黎墟明闻言面色一滞,而后轻笑道:“是,近日习剑不得要领。气自己。”
“……不急于一时。”明运放下黎墟明的胳膊,朝白济泽使了个眼色。
“不气不气。你伍师伯送的东西在后院,自己拿了回屋。早点吃早点睡。”白济泽把黎墟明推了出去,和明运一起转回屋内,关上了门。
“怎么了明师兄?脸色这么难看……”
听白济泽说话,原本在座上捣鼓明运丹方的朱砂也抬起头来。
“嚯,什么脉啊把我们神医吓成这样?天生灵源枯竭?”
明运冷笑一声:“比那个还厉害。”
好熟悉的台词……
莫名其妙的既视感让白济泽忍不住接话:“死脉?”
明运匪夷所思:“什么死脉?人死了哪还有脉??你平日里读医书读到……罢了!”被自己师弟在这方面气到也不是一回两回,明运调整好心态,拉过白济泽的手,一把。
表情说不上凝重或轻松,只能说有一种大难临头前没辙了的松弛感。他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寻到自己的椅子,慢悠悠坐了下去。
白济泽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动都不敢动:“我真得绝症了?”
“难说。”朱砂一看明运表情就知事情不大,跟着吓唬师弟。
明运摇摇头,问:“你身边最近有没有出现幻象。”
白济泽深知对医生说谎没什么好下场,实话实说:“……有一点。”
明运表情复杂看了看白济泽,又摇头叹气,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果然如此。”
“……”
能直接说吗不要再当谜语人了……
明运在朱砂手中扯回自己的丹方,悠悠叙来。
“你五年前与黎师侄在青梁时,为使用共情阵链上了灵源。我后来翻遍门内记载的阵法,也没找到你使用的阵……大概是你记混了步骤,自己编补了些上去,成了新阵。
“这新阵倒也能凑合用,至少真让你看见了想看的东西。可少了压阵的东西,‘解’不开阵,你这五年的命脉,一直与他绑在一起。本来也没什么……只是暂时没法再用共情阵罢了。随着黎师侄修为增长,等他到了你如今的境界,自然也能轻松解开。
“案例太少,我当年未曾发觉……你祭魂时,共情阵还连在一起,恐怕……你把黎师侄的魂也连带着祭了出去。
“如此也能解释,为何你祭魂后神魂如常,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你们二人共同分摊了祭魂所需的代价,也正好……你祭的是寻常短刀,所需不多。”
朱砂不解挑眉:“那黎墟明如今怎的在台上自刎?祭魂都是五年前的事了,性情大变也太晚了些。”
“……不算晚。他不久前才筑基,刚刚到能还上‘代价’的门槛。”明运陷入回想,“一开始是做梦,后来便是幻象。慢慢的就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一剑刺出去,捅到的却是自己的大腿。”
白济泽:“……”
原来是祭魂后遗症啊还以为我精神病复发了。
白济泽哈哈笑了两声缓解尴尬,招来了师兄们看傻子般的关怀目光。
白济泽求生欲极强:“明师兄,有药吗?”
“嗯。”明运一瞥身侧朱砂,“问他。”
朱砂:“?”
明运:“祭魂的代价无法通过药食进补抵偿,幻象发作时也没有药能减缓……可我听说,砭赫城朱家历代传下一枚温血玉王,有聚神凝魂的功效。不知是否属实……”
“……这也是辽师姐告诉你的?”
“你若是心里不舒服,就当是师兄下山打听来的。”
朱砂耸肩:“你也说了,是砭赫城朱家。如今是我三姐当家,我已入道,不算凡尘之人,族谱上都把我除名了。”
明运无所谓道:“好啊。既然你无能为力,咱们就只能看着小师弟心爱的弟子灵源枯竭而死了。”
“不是性情大变吗?怎么一下又要死了?”
“黎师侄的修为撑不到性情大变的时候。最多三月,最少……”
明运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白济泽。
“一月。”
·
好吧,好吧……
其实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白济泽早有预料。
毕竟这个世界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黎墟明嘛。把人一辈子藏明决门上这个计划明显不靠谱,但又非常平安且美好地实施了五年之久。什么主线什么虐心剧情,通通都躲了过去,搞得他还以为合家欢大团圆结局这么容易就打出来了。
白济泽松懈之时,主线杀了一个回马枪,飞过来一个不得不让黎墟明下山的debuff。
原著里提都没提的玉王有什么功效白济泽不清楚,但雪山神兵确确实实有重塑神魂的效果。
朱砂在朱家或许说不上话,能不能拿到玉王还是未知,有没有用也不清楚。
最保险稳妥的方法,当然是白济泽凭着记忆找出雪山密道,在其余人尚未反应过来神兵降世时,把神兵偷来……
只要方法得当……
白济泽独自一人在待客室中,来回踱步,大脑突然闪过一帧空白。
……什么方法来着?
他敏锐察觉到记忆的断层,深挖起来。
一个月工资底薪四千、楼下砂锅米线店鱼丸不好吃、小区经常看见的那只金毛叫豆芽、穿来那年我……
几岁来着?
不对不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没必要想,祭魂收走了就收走了!想想原著……想想神兵,想想主线!
白济泽的瞳孔猛然扩大,又在极短的时间内骤缩到极致。
他这个小山头的夜晚一向是安宁祥和的,偶尔有蟋蟀虫鸣,但今晚却静的出奇。白济泽沉重急促的呼吸声落在地板上,挡住了前路,寸步难行。
他忘记原著叫什么了,就连主线都忘得一干二净。
脑子里只留下几件男主经历的惨事,留在他脑内的文字非常模糊,甚至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自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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