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嬷嬷嬷嬷嬷嬷!”卫素瑶跪在地上朝苏嬷嬷耳朵里大喊,扶了三次,由于柔弱,失手摔下两次,最后总算艰难扶起,拼命摇撼苏嬷嬷消瘦的身躯,“嬷嬷您怎么了?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扎到针了呀!天呐,怎么会这样?这太令人伤心太令人悲愤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老天啊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地对苏嬷嬷!”
她说了通琼瑶风格台词,以彰显内心的担忧,然后面无表情地扭头,朝众宫女道:“快过来抬走。”
苏嬷嬷疼得浑身一抽一抽,脸色青白,眼皮裹住鱼眼珠子,齿缝里漏出几句话,“贱人...你故意的......我弄死你......”
“嬷嬷怎么可以这样想?”卫素瑶缩手,苏嬷嬷脑袋扑通落地,磕得脑壳震荡,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围在一边,又想去扶她,又不愿做第一个。实在是平日里苏嬷嬷对她们太坏,她们暗自都觉得解气,规矩上应当去扶,心里都不情愿。
卫素瑶扫一遍众人,冷静道:“今日这事大家都看见了,是我缝鞋子不专心,嬷嬷要打我,我害怕逃跑,嬷嬷在追赶中不小心摔倒,地上都是你们放的笸箩,笸箩里有针线,嬷嬷压到上面致此惨状。”
大家静静听着,这时有个声音道:“素瑶,明明是你...”
卫素瑶叹气,就怕这些女孩子不懂事,把她和沫兰告发出去,可不就完了?因此她率先把这事定性为意外,可偏偏跳出来这个梨落,刚才也是她脑子拎不清要供出沫兰。卫素瑶怕她三言两语带偏舆论,正自计较什么话说服她。
沫兰忽然拍了拍梨落,“梨落,苏嬷嬷胸口的针线,是你的吗?”
梨落看去,不由地一惊。是啊,那排扎在苏嬷嬷胸口的银针,针眼上牵着三色丝线,不就是自己的针线么!她指向卫素瑶的手垂了下去,控诉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沫兰捏捏她手臂,“苏嬷嬷平时怎么对我们你都忘了?咱们中有几个没尝过她竹篾条的滋味?现今她把自己弄伤,正可好好养病,你该宽心享受这几天,别去想有的没的。”
梨落皱眉瞥了沫兰,将信将疑,最后想想也是,苏嬷嬷一走,日子肯定舒服,便不再说什么。
卫素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看向沫兰,两人相视一笑。
卫素瑶心想,这姑娘好冰雪聪明,临场反应也好快,今天真是要谢谢她配合控场。
接下来得把地上的苏玲芬处理掉,卫素瑶扫了一圈,最后还是看定沫兰,对她道:“沫兰,你看着这里,我去请何管事来。”
沫兰微有讶异,像是没料到卫素瑶会跟她说话,而后点点头,脸上蓄满笑意,“放心。”
这是她们第一次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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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说了,苏菱芬年纪大,火气盛,性子躁,我好容易挑的一批人,叫她给糟践!福禄非要推荐她,嘿!现在好了!”何凤来拍拍手,从外头赶来,卫素瑶跟在他身后。
何凤来一进屋,当即气势十足地背过手,站定了扫视屋内,哼一声,“苏婆子人呢?”
刚问完,小宫女让出一道缝隙,露出地上横躺的人,可不就是苏菱芬?何凤来拧眉凑上前,探她鼻息,发现还活着,定了心,露出几分不耐烦,喊来两个小太监,吩咐把人抬走送治。
“晦气!”他在屋中找个凳子,拖出来坐下,眼睛在宫女们脸上来回扫视,公鸭嗓一扯,“过来!都给我站好!我问你们问题,凡知道一星半点的,通通都给我说出来!不准瞒,不准胡说,听到没有!”
小宫女们齐应是。
接下来,何凤来问了几个问题,诸如为什么苏嬷嬷好端端会摔倒,为什么好巧不巧胸口中针,是谁的针?大家答得和卫素瑶统一的口径一致,看来是纯粹意外。
何凤来见这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充满恐惧和懵懂,想来没胆量弄虚作假,点点头,只叹苏菱芬是自作孽遭报应。他心里冷笑,其实就算弄虚作假又有什么关系?
何凤来临去时说:“既然苏嬷嬷出了意外,没法教你们,接下来另有他人接替,你们乖乖在屋子里等,哪也不许去。”
他一走,苏嬷嬷也不见了,整间殿内只有她们几个宫女,没人管束,大家都欢欣雀跃。
“太好了苏嬷嬷不来了!”
“再也不用看她脸色!”
大家嘻嘻哈哈,有人把笸箩往墙角踢,“不用给那老不死的缝鞋子了!做那么多,不够她在阴间穿的!”众人一阵哄笑。
笑过后,都看向卫素瑶,神色变得复杂。
卫素瑶道:“怎么?”
有个小宫女道:“素瑶,你今天很不一样,之前苏嬷嬷骂你打你,你都一声不吭受着。”
卫素瑶于是捧着心口,心有余悸,怯怯道:“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我实在忍无可忍。”
可想想原身的经历,全然不是自己说的这么回事。原身长得出众,站在这群宫女中最是娇艳,偏生性格软弱,打骂不吭,如同持了黄金招摇过市的小孩儿,招贼盗惦记,苏嬷嬷也总是逮着她出气。
她这会肩膀还疼得火辣辣的,昨儿手臂挨打的痛感未褪,浑身没哪处舒服,走路腿没有力气,内务府来回一趟腿就酸了,说话也中气不足。她不由感慨,这身体素质比不得原来的,太弱了,倘若她不穿来,不知道这位也叫卫素瑶的姑娘得受多少气,将来得多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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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素瑶适应得很快,而且觉得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宫里吃得好,几乎天天自助餐,主食有杂粮粥、玉米面、米饭、窝窝头、馒头各种,甜点有奶酪、奶茶、银耳羹不等,菜色选择少,但是每天都会换花样,有时候还能吃到冰果子碗。来送食的膳房太监说:“长得漂亮就是有福,属你们这批伙食最好,以往什么冰果碗想都别想。”
卫素瑶吃得很幸福,再也不用天天吃外卖。
但其他人并不热衷吃,卫素瑶见不得浪费,总是吃得最多,吃到最后。沫兰劝她,吃得多容易胀气,在主子面前产生不好的气体是种罪过。说得卫素瑶讪讪的,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沫兰看了直笑,眼弯成月牙,“难得一回吃得香,不妨事的。”
卫素瑶心想,这可不是难得一回,她今后会一直吃这么香,啊,真的好爱吃肉,膳房做出来的菜充满锅气,爱死,倒了实在太罪过了。
旁边窜出来个圆脸小宫女,名叫万琉哈永秀,吃得嘴唇油润,手快如闪电,连夹几块牛肉在碗里,嘟哝说:“你们生得好,日后能伺候主子,所以顾忌这顾忌那,我就不一样了,今后多半安排到哪个宫里扫地擦桌,一年碰不到主子几回,放多少屁她也闻不见。”
大家都哈哈大笑,差点喷出饭来。
永秀大咧咧,“能吃是福,不知道能吃几年呢!我额娘说宫里险恶,我这种没长心眼的草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趁我有命就多吃点。”
大家又噤声了。
永秀抱歉地举起筷子,“对不住,说了扫兴话,我是说我自己,你们别往心里去。”
梨落把筷子搁在碗上,傲然抬起小尖下巴,“那可不,你道人人像你一样不上进?我姐姐前年进宫,如今封了常在,我哪都胜过她些,不至于混得不如她...”说着,脸上泛起两团红晕,低下头去。
大家也都没心思吃饭了,端着碗欲言又止。她们中有多少人带着家里的期盼和心中的幻想进宫的?都是家里认真养大的女儿,真来做奴才吗?谁没有个当主子的梦!就算希望渺茫,幸运儿怎么就不能是自己?只是从不敢说,只能午夜梦回偷偷想,现下梨落当众将野心揭出来,大家不免都心绪动荡。
锦书缩着脖子,天真而老实,自言自语道:“可是这很难的吧,咱们又不是大选进来的。”
梨落斜睨锦书,哂笑说:“你嘛,是很难,但我生得好看,就不难,我姐姐不如我都能当常在,我为何不可?再说前头刚封的几位主子,荣嫔、惠嫔、端嫔,不都是包衣出身的,比咱们高贵多少?还不是仗着进宫早...”
梨落滔滔不绝,忽被一只柔软的手捂住嘴巴。
沫兰瞪她:“少说两句!敢议论主子,被外头听见你该当何罪!”
梨落拽开沫兰的手,“你为什么老管我,你算老几?”
沫兰赌气往旁边一坐,背过身去,“好,那请你出去说,别连累大家。”
卫素瑶津津有味瞧着几个小女孩聊天,他们大概都只有十五六岁,中学生的年纪,稚嫩,天真,脸上藏不住事,也就沫兰沉稳点。
卫素瑶掺和不进她们的话题,一直喝汤旁观,就当看大清后宫直播,直到沫兰劝说不被领情,她才打算出声当和事老,免得小姑娘们扯头花,于是用筷子叮叮敲了三下碗沿:“行了行了,梨落将来铁定是主子,我跟沫兰做你的一等宫女,端茶送水伺候你,永秀负责给你扫地,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别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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