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这宴席闹的差不多，眼瞧着就要结束了。
郭皇后已经先行一步离开行宫，剩下的人里，由郭琮义为首，做诗的做诗，投壶的投壶，好不热闹。
李敏萱不胜酒力，几杯果酒下肚，已是醉得不省人事，封颂宁替她唤来了李家的家仆，又将杌子上那件暗花缂丝披风盖在她身上，才目送着放人离开。
今日不算白来，终归也是有些别样的收获，封颂宁转了转白皙修长的颈子，眼眸因为一日的劳累也不再清澈无波。
本想就此打道回府，脚迈出去半只，才想起来还有个元惜茹。
寻了好一阵，才在围着投壶的人堆里找见她，元惜茹正站在郭二郎身后为他摇旗助威呢，亲昵搂在身旁的，是席面进行到一半才来的郭姝。
封颂宁望着她，抱着手打了个寒颤，要不是今日府里只派了一辆马车，她真想把人扔在这里。
其实也不是只有一辆，这不是还有封颂柏么。
封颂宁站直身子，决定不委屈自己了，行至半道，又折返了回来。
“烫手山芋……”
封颂宁昂着的头垂了下去，要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呢，她今日若是把人扔给封颂柏，只怕明日元惜茹就要赖进封家了，她不是不想看狗咬狗，只是倘若元惜茹真闹起来，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算了，索性去殿外吹吹风，等人玩够了，打晕了拖回封家也是一样省事的。
衡山行宫是当年圣祖爷为裕太妃庆生时所建，只是可惜裕太妃去的早，自二皇子出事后，这了就鲜有人来了，也是陛下即位后国库空虚，才想起来这么个避暑的好地方，行宫后天修缮的潦草，反倒全了他树木葱茏，浑然天成的景色。
封颂宁顺着游廊，一路往宫宇深处钻，等到了只有自己一人的来鹤亭里，脚步才舍得停了下来。
周围静得有些恐怖，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只听得见春末夏初夜里聒噪的蝉鸣。
“出来吧。”
她像是渔夫收网般胸有成竹，头也不回地兀自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慢条斯理地玩起了今晨用凤仙花新染的指甲。
来鹤亭里寂了半晌，就在封颂宁等不及准备起身离开时，玉石碰撞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来人是封颂柏，他一身黑色鎏金长袍，阔步走至封颂宁眼前，端的是坦坦荡荡。
兄妹相认，似乎和话本里写的不一样，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封颂宁瞧着眼前抿着嘴一言不发的人，脑海里转了几个弯，最后还是率先站起身来。
若说她和封颂嫣和父亲有三分像尚且理亏，可若说封颂柏和封重安有七分像，那可是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封颂柏似乎和府中丫鬟嘴里描述的模样不大想象，要她们说，这封府大公子是白玉无暇的仙子，只在画本子里出现过。
也不知是不是怪今夜的气氛有些阴恻恻，封颂宁瞧着自己这位便宜哥哥，总瞧出些少年老成的味道来。
“兄长。”
她端正身子行了个礼，还没起身，就听到了封颂柏的冷哼声。
封颂宁没在意，挺直了背对上封颂柏的眼睛，“兄长跟了我一路，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这声兄长，我可不敢当。”
“兄长这是在怪我不打一声招呼就回了封家，陷父亲于水火之中了？”
封颂柏偏过头去没应声，但显而易见，他没反驳这句话。
封颂宁觉得有些好笑，学着他的样子冷哼了声，转身坐会到石凳子上。
“兄长只觉父亲可怜，但你可知，若是我不这样做，等着我的是什么？”
“我见兄长行事磊落，今日我们不如摊开了说，长姐私嫁帝王，父亲需要一个物件来摆平同周家的婚事，我是最好的人选，即使我那日没上京，最多五日，父亲也会把我偷偷接回京城，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我塞进周家平息怒火，哪里还有机会留给我喘息。”
“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证明父亲是怎样的人，我只是想提醒兄长一句，即进了门，我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妹妹，我不会对封家怎么样，但前提是你们用真心待我。”
封颂柏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发愣，他本想着这个妹妹是个表里如一温顺的，不成想是只牙尖嘴利的狸猫，倒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算了，封颂柏无奈得笑了笑，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松开，他今日本就没想怎样，跟在她身后，也只是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夫子常说，骨肉之亲，析而不殊，嫣儿同家中的嫌隙已再难补全，她既然回来了，封家就该好好补偿她。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还是摆出来长兄的威严，封颂柏伸手，拦住了封颂宁的去路，“父亲不日便会回京，你的事，我会亲自问他。”
“还有，天色晚了，你一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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