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云城主抵挡的动作顿时慢了一拍，被黎渊的剑鞘狠狠拍在地上。
黎渊并未乘胜追击，只负手冷眼看着狼狈不堪的云城主。
“拥有一部分生前的记忆？”
“我真的，死了？”
“我现在，真的是，傀儡了？”
说着，云城主蓄起灵力，狠狠一掌拍在自己胸前。
这一掌毫不留情，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可他却忽然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角就流出了泪，“原来，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怪不得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像是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成了现实。
云城主反而比刚刚放松了许多。
躺在地上，不再挣扎，也不再试图反抗什么。
“既然我都已经死了，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话音落下，傀儡阵中蔓延出的藤蔓又张牙舞爪地缩了回去，傀儡阵上的蓝光也半死不活，要灭不灭的。
云城主是操纵傀儡阵的人。
他没了将人炼制成傀儡的意图，阵法也就自动停止运转。
沈韫已经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灵力重新温驯下来。
但她却并没有放松下来。
刚刚云城主自己也说了。
是幕后之人要求云城主炼制傀儡。
这种事不太像是能直接交给一个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傀儡的傀儡单独去做。
至少还有得安排一个人从旁协助。
或者说是监督。
鉴于云城主生前修为不低，所以，幕后之人派来的那个人，修为应该不低。
至少也得是金丹期。
那么……
沈韫的目光在在场众人身上游移。
身形佝偻，面如金纸，看着就像是承受了极大痛苦的刘守松。
从傀儡阵发动第一秒就晕倒在地，很符合自己依靠天材地宝堆起修为的草包形象的田文政。
紧闭的眼皮颤抖，强行冷静下来，还在哆哆嗦嗦布置阵法的苏钦。
他们都有点可疑。
也都很正常。
刘守松寿元耗尽，如果不甘心，总归要用些手段让自己活下去。
田文政资质平平，即使有天材地宝，修为到这个程度也差不多是到头了，想更进一步，或许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苏钦……
沈韫转头看向即使身体颤抖，却还在拼命自保的苏钦，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到这个时候都能坚持自救的人，总是值得她另眼相待的。
苏钦反而成了三个人中看起来最正常的那个。
“几位。”
云城主仰躺在地上，努力睁大眼睛，漫无目的地去看屋顶，“你们走吧，趁着现在对方还没发现我已经发现我变成傀儡了。”
苏钦闭着眼，咬着牙道：“那你呢？”
云城主愣了愣，“我怎么？”
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轻快笑了下，过于瘦削，显得他的这个笑容都多了几分诡异的味道，“如果我还没有变成傀儡，我自然愿意为了自由做这种事，但现在用不着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我不做。”
沈韫看着云城主，一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能，人都是复杂的叭。
想罢，沈韫便准备带着裴既望离开。
可只走了一步便蓦然停住动作。
周围的灵力又开始暴动了。
本应该彻底停滞的傀儡阵再次跃跃欲试起来。
“真的做不了吗？”
清浅的女声响起。
沈韫猝然看去，见到的却是刚刚结束布置阵法，并且睁开眼睛的苏钦。
“你是做不了还是不想做呢？”
“是因为你没有能力还是你自己懦弱？”
“他果然说得没错，你不堪重用啊。”
随着苏钦起身，她刚刚设下的阵法瞬间亮起，绝对的防御将她保护在了阵法中。
躺在地上的云城主忽然抱住头，额角鼓起青筋，“是你？就是你让我变成傀儡的？”
“让你变成傀儡的，”
苏钦顿了顿，忽然勾唇轻笑，“是你自己啊。你看到许庆之修为上涨，你想突破瓶颈，是你自己去查的许庆之，最后被我算计了，又怨得了谁呢？”
苏钦没了再和云城主继续闲谈的欲，望，冷下脸，命令道：“开阵。”
云城主不受控制地从地上爬起来。
面色惶恐却又动作娴熟地掐诀，沟通灵力，傀儡阵再度起了作用。
苏钦疑惑道：“咦？黎渊剑尊和南宫道友不阻止吗？傀儡阵一旦全部开启，这些筑基的修士们，瞬间就会变成傀儡的。”
黎渊握着剑没吭声，南宫珩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钦。
“哎呀呀，黎渊剑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傲慢，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呢。”
黎渊蹙眉没开口。
反而是南宫珩冷笑了声，“有那功夫把你的王八壳打碎，倒不如想想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城主掐诀的动作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整个破屋已经被阵纹的蓝色光芒覆盖。
看起来苏钦的目的确实达成了。
然而就在苏钦唇角勾起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原本该瞬间在阵法的作用下变成傀儡的修士们仍就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蹲在地上，就连沈韫那个凡人都没有异常。
“怎么会这样？”
苏钦皱眉，转而不敢置信地看向墙壁。
会造成这种结果的，只可能是阵纹出了问题。
南宫珩冷笑，“你刚刚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们不动手吗？”
“我们要是动手了，你不就跑了吗？”
猛然意识到什么，下一瞬，南宫珩的剑尖已经点在了她刚刚布置的阵法上了。
“你……你刚刚都是装的？”
南宫珩不再多话，长剑轻挑，苏钦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防御阵法已经碎了一地。
裴既望适时睁开眼，下意识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号称能缠住化神期的阵法？”
沈韫纠正，“不是缠住化神期，是让化神期都讨不了好。”
裴既望无辜，“这有区别吗？”
“很有区别好吗？”
两人一唱一和，生生气得苏钦唇角溢出血来。
看着墙壁上的阵纹，再看看眼神空洞的云城主，苏钦不甘心道：“为什么？”
沈韫指了指自己，礼貌道：“抱歉啊苏真人，方才你好像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阵法上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呢。”
苏钦猝然抬头，银牙紧咬，“你？一个凡人？”
沈韫打了个响指，“就是我，一个凡人。可能是因为我是凡人的缘故吧。”
让开自己刚刚站的位置，“所以我发现了你们阵法中的小小瑕疵。”
墙上的阵纹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阵纹中负责输送灵力的通道被截断而已。
但没有灵力的阵法，也就只是一个空壳罢了。
“不可能！”
苏钦见状却惊声叫了起来，“你一个凡人，怎么能截断阵纹？你……”
黎渊道：“那你一个金丹，又凭什么觉得能算计本尊？”
苏钦哑然。
但她却不慌，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块玉简，狠狠丢在地上，“南宫珩、黎渊，还有你个凡人，我记住你们了。”
空间被扭曲，这枚玉简竟是一个传送阵！
“日后，我定会讨回今日的屈辱。”
然而，就在传送阵成型的那一瞬，一道剑光闪过，紧接着，苏钦听到黎渊冰寒刺骨的声音，“让你走了吗？”
“噗。”
传送阵被打断，苏钦也被反噬吐出血来。
感受着空气中传送阵法的余韵，苏钦不敢置信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此时，南宫珩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上，这一次，苏钦也已经黔驴技穷了。
“苏道友，烦请和我们回一趟归元仙宗，有些事，需要苏道友同我们交代一下。”
可此时苏钦已经陷入巨大的恐慌中。
全然不顾南宫珩的剑，喃喃道：“不该的，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做足了准备的情况下还输得这么惨？”
裴既望往沈韫身边凑了凑，“绾绾，这位苏道友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啊？”
“金丹期输给合体期这很正常好吗？”
“不对，应该说金丹期有那胆子算计合体期和渡劫期的大能这事本身就很离谱啊。”
沈韫点头，“而且你注意到了吗？”
裴既望侧头，满眼求知地看向沈韫。
沈韫面色平静，声音也古井无波，“她记得黎渊剑尊的名字，记得南宫前辈的名字，可她偏偏叫我凡人诶？难道我无名无姓的？”
裴既望：……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过去绾绾对自己的包容呢。
展现完自己的幽默，沈韫才正色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裴既望眨巴眼睛，“什么不对劲？”
沈韫道：“她的情绪起伏太突然了。”
“啊？”
顿了顿，沈韫继续补充道：“而且，她现在太没脑子了。”
裴既望试图理解沈韫的话，“能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沈韫卖了个关子，见裴既望面色迷茫，压根就没出现自己想要从他身上看到的好奇，叹了口气，“说明，她根本就不是她。”
她不是她。
“绾绾，别猜谜了，直接告诉我吧。”
沈韫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裴既望一眼，然后道：“既然云城主成了他自己意识不到的傀儡，那么，为什么苏钦不能是傀儡？”
裴既望吞了吞口水，汗珠从他脑门排着队往下跳，“你说，苏钦也是傀儡？”
沈韫沉声，“不光是傀儡，还是个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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