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兰终归是妥协了,招呼二人道:“两位,进来吧。”
好容易见她态度松软下来,屠掌柜自是喜不自胜,忙跟进去了。
杨飞月落后一步,似乎还在寻思着些什么。
不多时,三人又围坐下来。
崔兰双手交叠在桌子上,神情凝重。微吸了口气,她缓声道:“我知道今天不说点什么,你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微生宫的人也找上门来了,索性我就告诉你们。”
“当年,我因多喝了两杯,出去小解时不想竟卧在草堆里醉死过去。醒来时,酒舍已经烧成了废墟,我所以逃过一劫。后来回头想这事,便总觉得奇怪,我酒量本不差,如何那天会醉成那样?连旁边起了大火我吸进好些浓烟都还没知没觉的?思来想去,问题应当出在那夜的吃食上。”崔兰继续道:“这样一桩大案,若是人为,便总有迹可循。那段时间,我男人和许多志同道合的兄弟姐妹们正在联手调查北朔几起失踪案件。未料才刚摸到微生宫,就遭此大难。”
“有知道内情的说微生宫内部组成复杂,分了什么明暗两宫。据说,明宫主要负责显露人前,在江南一带为微生宫博得了极好的救死扶伤的名声。至于暗宫,则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打家劫舍、强抢民女,无所不至。微生宫能有如此雄厚的财富,多得益于暗宫的存在。”
“更有趣的是...”似乎涉及什么秘辛,崔兰神情闪烁,讳莫如深道:“从微生宫成立至今,明宫宫主和暗宫宫主都有固定的名字。当年,我跟我男人曾推测,两位宫主之上或者还有更神秘的存在,所以定下这个多年未被推翻的规矩。”
屠掌柜听到这,便问:“也就是说,就算明宫宫主和暗宫宫主换了人,我们也不会知道?”
“更准确地说,是戴面具的暗宫宫主就算是换了人,我们也无从知晓。”崔兰补充道:“明宫宫主代表微生宫出面,是不会轻易换掉的。”
杨飞月敛眉问:“照这么推测,当年杀人放火的很可能是暗宫之人?但又因为无人知晓暗宫宫主究竟是何人又是否还是曾经那一个,所以寻起仇起来竟似大海捞针了?”
她的声音无端发哑,似乎在担心着一个已经造成的错误。
“没错。”崔兰道:“当然更便宜的法子是直接迁怒于微生宫。可当今武林,鲜有势力能与之对抗。”她长叹了口气,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这么多年来,我东躲西藏,如今又是该换地方的时候了。”
屠掌柜见她已是收拾包袱要走,无措地站了起来。
杨飞月一颗心则已如坠冰窖。
她还记得前世她与温司绝假意大婚那夜,她被温嗣绝掳走。后来,在她成功偷袭刺伤了温嗣绝时,他曾问她:“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她当时说什么呢?
她说:“我不信。”
说完这句,她便加重了力道,将温嗣绝整个肩头贯穿了去。
杨飞月捏紧拳,仿佛那把滴血的利器至今还握在她的掌心。
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崔兰把重要的东西都带上,余下不要的都扔到屋外的小院子里,准备一把火烧了去。
不一会,火光摇曳,乌烟飘卷,终于把院子里那一堆烧成了灰烬。
崔兰泼水灭火,合上门,与杨飞月、屠掌柜二人一道离开此地。
屠掌柜走在前头开路,以防微生宫的人打去而复返。
杨飞月跟在崔兰身边,沉吟片刻,忽而问道:“敢问崔前辈,刚才微生宫的那位是因为什么事来找你?”
崔兰只以为她是担心微生宫之人是因为老麻头酒舍的事来找麻烦,便宽慰道:“不是什么大事。”
见她似乎也无意透露太多,杨飞月便也不好再问。
等走过这个巷子,抵达下一个分叉口,崔兰与二人告别:“二位,有缘再会。答应我,别再来找我。我只想余生能过安稳日子。”
说完,她朝二人抱拳,在分叉口走进另一条蛇行斗折的巷路。
杨飞月和屠掌柜目送了片刻,按照来找崔兰时的路回到大道上。
屠掌柜直叹:“一手暗器功夫了得的‘崔命针’,如今竟一点心气都没了。”
默了一阵,他又道:“眼下所有线索都指向微生宫,还是得去一趟江南才行。”
“去江南?”杨飞月便问:“你生意不做了?”
“先托我一兄弟帮忙打理着吧。”屠掌柜道:“我这一生无妻无女无子,我徒弟徒媳那样孝敬我,我早就把他们当儿子女儿看待啦!人活在世,不就为了两个字?一个‘情’、一个‘义’,这两个字困住了多少人?又成全了多少人?反正我这辈子是没有对不起谁啦!如今也是来去自在,就让我为他们拼一拼命吧!”
如此真情流露的一番话,也感染到了心事重重的杨飞月。
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叫卖声此起彼伏,也有几家喜事正锣鼓喧天。人人都有各自的来处,也有各自的去处。
屠掌柜渐年苍老的身躯莫名弯下了,正向南街的八方酒楼而去。
杨飞月也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
傍晚时分,随着日头落下,天边一片火烧。抬头遥望,天际尽显斑斓。从天尽头的红,漫开为橘、黄,渐而再为墨蓝。墨蓝再晕开,一片浅碧覆盖。那之下,正到了杨飞月的头顶,也到了微生宫在北朔的别院。
杨飞月深吸口气,未及畅深入,银屏率先牵了两匹马出来。她像是早料到这一日似的,面上含笑:“向姑娘。”
见银屏是要往外走的意思,杨飞月不禁问道:“宫主呢?”
“宫主出门办事了。临走前他说如果你今日回来,就带你去找他。”边说着,银屏把马牵到她面前,赫然是杨飞月此前在集市挑选的那一匹。
随后,在银屏的带领下,二人疾驰至城外湖边一见茅草屋前。
杨飞月下马,只见湖水泛青,对岸一片白桦林。草屋前,早有一驴二马抛下主人怡然自得。
草屋内,透过窗台,温嗣绝看到他一直在等的人,不禁莞尔。
坐他对面那人手执白棋落下一子,抬头见他心思早不在棋盘上了,顿时便恨铁不成钢:“下棋就下棋,走什么神哪?本来就是狗屎一样的技术,还敢不当回事!你想不想治嗓子了?”
被押在这下了一下午棋的温嗣绝早就不耐烦,干脆歇手,“白先生不如换一个条件。”
游医白楚林顺着他原来的视线看去,即刻便冷嗤了声:“我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被红粉佳人勾了魂去!”
“红粉?”温嗣绝琢磨着这两个字,摇头:“她不是。”
白楚林诧异地“咦”了一声,忙走到门前喊道:“姑娘,他骂你丑呢!”
正把马安顿好的杨飞月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整得怔愣了一瞬。杨飞月顺着白楚林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见棋案前微侧过身向她望来的温嗣绝。
令她感到奇异的是,今日的温嗣绝并未如往常那样着一身玄色,穿的乃是一袭青色长袍。那温润的青将他周身锋利掩盖,与眼前之景尤为相衬。
杨飞月迟疑这片刻时,温嗣绝已经起身走近,“向姑娘,莫要听他胡说。”
“哦——”白楚林勾出抹奇怪的笑来,打量着杨飞月道:“原来是向姑娘啊,原来我转述你的意思就是胡说啊。”
明明也没做什么,杨飞月竟莫名觉得站立不安起来。想了想,她还是先拱手招呼道:“宫主。”正不知如何称呼另一位,白楚林笑道:“不认识我啊?小小游医白楚林。姑娘若不嫌弃,唤一声白先生就是!”
杨飞月便颔首,“白先生。”
白楚林满意地点点头,双手环胸倚靠在门边,“你家宫主今日找我求药,只是我的药从不随意交给别人,便与他约定了下棋。什么时候他能赢我,我就把药交给他。”他摇头既嫌弃又惋惜道:“可惜啊下了一下午啊,你家宫主一个子都没吃过我的啊。棋艺简直是烂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对他当场戳穿自己窘境的行为,温嗣绝没什么意见,只是看着杨飞月解释了句:“我不会下。”
冷静而理所当然的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一点强都不带逞的。
白楚林简直要为之侧目了,没想到堂堂宫主,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自爆短处。还是在一个对他有不同意义的姑娘面前。白楚林心思一转,忽而问:“向姑娘,你会下棋吗?你帮他下,赢了我也算你家宫主的。”
杨飞月也诚恳道:“白先生,我也不会下。”
白楚林一噎,扶额道:“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杨飞月顿感语塞。
温嗣绝但笑不语,整个人有种浸在阳光里的懒。
瞧他两个一个赛一个闷,白楚林摸着下巴转了一圈,倏地眼睛一亮,道:“有了!我这个人就喜欢玩点有意思的。这样吧,你们两个人对打,只要有一个受伤流血,我就把药交给你们!”
闻言,杨飞月暗道这白先生脾性还真是怪。瞧着挺好说话,折腾人倒有一套。这条件跟直接划她一刀有什么区别?
温嗣绝却是应下了:“就依白先生所言。”
本来是提前存明天的,一不小心发出来了...明天有事可能没有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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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执棋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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