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膳,月华宫中只有杨飞月和常燕。
此后,杨飞月和温司绝便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冷战。
为帮助二人破冰,常燕特意到明光殿找温司绝。她一面殷勤地研着磨,一面问:“皇兄,你和飞月闹矛盾啦?”
“她与你说的?”温司绝笔尖一顿,不露声色地问。
向来眼高于顶的常燕在男女之事上稍显空白。这一点上,她比之温司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以当下,常燕压根没察觉到温司绝言语中对杨飞月态度的打探之意,反而讨夸似的得意说道:“我看出来的!”
温司绝一时无言。
常燕再接再厉道:“皇兄,虽然你是皇帝,但也是个男人呀。”
温司绝停下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依你之见,朕应当如何?”
“我想带飞月出宫去玩玩——”常燕露出抹狡黠的笑意,俯身在温司绝耳边说了些什么。
半晌,温司绝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点评:“馊主意。”
常燕生气叉腰:“皇兄,我可是为了帮你!难道你不想飞月做你的皇后吗?”
闻言,温司绝半搭下眸子,妥协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常燕喜不自胜,欢快地就想跑去月华宫,差点忘记了行礼。
*
月华宫
杨飞月不知疲倦地练着刀,看得常燕简直对这两个榆木脑袋无话可说了。她气势气势汹汹地闯到杨飞月面前,丝毫也不管是否会为她锋利的刀刃所划伤。
她神情从容地在心底数着:“三、二、一!”
果然,杨飞月的刀在距她颈侧一个拳头距离的地方停下。她得意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伤不到我。”
杨飞月神情严厉,愤然收起飞月刀:“常燕,你在干什么?做什么毫无意义的测验吗?你要找死就别叫我背上杀害当朝郡主的罪名!”
见她生了气,常燕忙捞过她的胳膊顺起毛来:“消消气消消气嘛!”她卖好道:“我可是好不容易从皇兄那求来一个带你出宫的机会呢!”
杨飞月瞥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让我出宫?他不怕我跑了?”
“哎呀,那你不要跑嘛!你答应我绝不逃掉,我就带你见见你的朋友们,好不好?”常燕轻晃着杨飞月的胳膊,言行举止中的亲昵倒像真把她当未来的皇嫂了似的。
“行。”
杨飞月动作利落,不出一刻钟,便与常燕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马车停在郊外别院门口时,常燕率先下去,朝杨飞月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来。后者无视了她,撩开衣摆便跃了下去,问她:“这是哪?”
常燕神神秘秘道:“进去不就知道咯。”
杨飞月便大迈步子进去,很快就看到了围聚在一处的屠掌柜、唐笑义和虞凤白等人。她不由顿住了脚步。
他们察觉到有人来,便都扭过头来看,一见是杨飞月,不约而同地起身相迎。其中尤数唐笑义最是热情。只见她快步走了过来,大喜道:“杨飞月?你果真来了!”
常燕站在杨飞月的余光中扭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杨飞月知道,这一切都是常燕的安排。她微吸了口气,不免有些感激,牵出抹慨叹的笑意:“大家都还好么?”
“大家伙都好呢!这一路多亏了杨大侠了!”屠掌柜深深作了个揖,他的徒弟和徒媳也都紧随其后。
见状,虞凤白等从吴王府地牢逃脱的人虽然也十分感激杨飞月,却还不如屠掌柜那样深刻,便都拱了供手道:“多谢杨女侠!”
杨飞月便回以一礼:“诸位客气。”
唐笑义便问:“不知道暗宫宫主如今的情况如何?”
听她提起温嗣绝,杨飞月警惕地看了眼常燕,只摇了摇头。
唐笑义便会错了意,神情黯了一瞬,叹气道了声可惜,也不再多说。
常燕何尝不知杨飞月有心提防自己,倒也十分大方地退了出去,让他们能无所顾忌地畅聊。
见她离开,杨飞月便坐到他们当中去,与他们热切地交谈起来。
从屠掌柜口中,杨飞月得知,在温司绝登基之后,所有被吴王和微生宫关押的人都被释放了出去。而当下出现在别院中的这些人,都得到了温司绝令下的妥善安排与照顾。至于一切的罪名,则都由那个生死未卜的暗宫宫主担下。
从虞凤白口中,杨飞月则得知,吴王所真正在做的,乃是试图创造一种吸收他人内力的功法。所以在那段时间里,在江湖中颇有一番声名的人物都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得知这些的杨飞月心情越发凝重和愤怒。她看向屠掌柜的徒弟曲斌和徒媳苏陵,问道:“敢问曲大侠、苏女侠,在你们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二人对视了一眼后,苏陵道:“微生宫一直在做一个采阴补阳的勾当。至于是谁在做,又是为了谁,我们就不知道了。”说着,她低下了脑袋。一旁的曲斌牢牢握住她的手。
那样一段过去,想必有其难以启齿之处。杨飞月没有追问。
那厢,常燕已在外等了近两个时辰,便派人进来走到杨飞月跟前传了句话:“杨姑娘,郡主说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闻言,杨飞月点了点头。临走前,她又问道:“可知道当初暗宫的人如今都怎么样了吗?”
虞凤白答道:“我听说他们被强制分在了各地,几位领头人物终身不得与其他暗宫之人重会。否则,将为所有暗宫之人招致杀身之祸。”
“我知道了。”杨飞月起身告辞:“诸位保重。”
众人道过别,杨飞月正要走,屠掌柜忽然把她叫到一边:“杨大侠,屠某一直没忘记当初的承诺。如今斌儿和苏陵都回来了,也是时候把洪量拳传给你了。”
语落,他摆出一副要传功的架势。
杨飞月却是摇头道:“屠掌柜,我只怕局势仍不明朗。您还是留着自保吧。”
“杨大侠,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更需要我的洪量拳。”屠掌柜忧心道:“我看你这趟是跟常女侠来的,想必是跟新皇牵扯不清了吧。”
对于自己当下的处境,杨飞月没有过多地透露。她用力地握住屠掌柜的手,神情严肃沉声道:“若您要帮我,就请为我找到银屏和王肇。他们都是暗宫宫主的手下。屠掌柜,要找到这两个人,你非有武功傍身不可了。”
屠掌柜那双虽然苍老却仍旧精神抖索的眼睛深深望着他,终是承了她的情,答应了她的请求:“杨大侠大恩,屠某永不敢忘,也必定会找到您要找的这两位大侠。”
杨飞月朝他抱拳,转身离开。
马车上,杨飞月双手放在膝盖上岔开着腿,大马金刀地坐着沉思。
常燕看不太出来她这姿态和神情意味着些什么。对今日的安排,她自己是满意的,便笑问杨飞月道:“见到老朋友的感觉怎么样?这些人可都被皇兄照顾得好好的呢。包括那些之前被关起来的人,都得到了补偿。”
杨飞月不得不承认,如果温司绝不妄图以这些来叫她松口的话,那么他做的这些都挑不出什么错处。唯独,他不该将这一切的罪名安到无辜的温嗣绝身上。一时间,她心口憋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常燕瞧她还不高兴似的,便收了脸上的笑意:“飞月,你怎么了?可是他们同你说了些什么?”
只这一句,杨飞月忽然意识到,他们很可能在温司绝或者是常燕的威胁下瞒了些什么。但眼下决计不是暴露这些的时候,她勉强缓了缓神色,说道:“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暗宫宫主会那样无耻吧!”常燕极快地把话接了下去,深以为然道:“就是因为这件事,百官才施压皇兄动手清洗武林。只是皇兄顾虑到了一些人和事,所以将这个提议力压了下去。我听说,武林盟主为保武林不受朝廷打压,曾想通过皇舅的关系将武林第一美人江未雪献给皇兄做妃子。”
杨飞月默然捏紧了拳头,为温嗣绝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莫大冤屈。
那么,当初温嗣绝为自己所认定为凶手时,也是这种感受吗?想到这一点,杨飞月更是心痛到窒息。
“其实飞月,你根本不知道皇兄这个皇帝当得有多难。他面临的压力可大啦!不仅文武百官在逼他,皇舅和娘亲也在逼他。也是直到我把皇兄属意于你的消息告诉皇舅和娘亲后,他们才消停下来。虽然我娘仍旧不赞成,但是皇舅已经无话可说啦!不过能有皇舅的默许,皇兄就相当于有六成的支持力量了!”常燕喋喋不休道:“以前,我还以为皇兄是一个冷清冷心的人。直到现在我看到他对你,他为你同那些人抗衡,我才知道原来他这样看重情义。”
说着,常燕已然流露出崇拜的神色。对这个她寻找多年的哥哥,她一直怀有巨大的期待和无处安放的近似于孺慕之情的感情。在温司绝成功且彻底地满足她对自己的哥哥——作为公主之子、郡主兄长的所有想象后,她对他的依赖与支持便几乎都出于本能。
这番饱含敬服的言辞致力于为温司绝描绘一个艰难的处境,可落在杨飞月耳中,却更叫她忍不住冷笑连连:“照你这么说,你皇兄对我用情至深?”
这个时候,常燕却卖起了关子:“至于这个嘛,就得皇兄他亲口告诉你了。”
杨飞月揉捏着额头,决定不再说话。她非常不想在这个心情不佳的关头,迁怒上虽然是温司绝妹妹但同时也是她朋友的常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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