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两人很快就到了家门口，当年敲门借水的情景历历在目，只是人去房空，留在这个院子里的换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走进大门，进到堂屋，几案上自己当年喝茶的器具一尘不染摆在那里，坐榻上还是原来的那个绣花铺垫儿，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动，和走之前没有两样。
“玉姬，你姐姐金姬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母亲说姐姐是脚踏三星而来，绝不是一般的凡命，如果不是被狼叼了去就是被上天收走了。”
“玉姬，父亲不在你要好好孝顺母亲，你母亲一定很辛苦。”
“我知道，我会好好孝顺母亲的。”
“玉姬，这是父亲托人从身毒国给你带来的纱丽还有给你母亲的首饰，你的生日马上就到了，这是父亲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去换上让父亲看看如何。”
“唯。”玉姬高兴地去了卧房。
媚儿匆匆忙忙进了门，在堂屋门口她一眼对上了久别夫君的视线，她泪水像泉涌一般倾泻而下，“夫君。”她疾步冲进了房门。
许暗尘端详着眼前的媚儿，分别十一年，虽容颜未怎么改变却神情悲切，面色暗淡，当年的水灵劲儿已消失近半。他二人相聚旧地却恍如隔世，两人默默无语拥在了一起，从克制啜泣到泉涌般抱头痛哭一蹴而就。
玉姬扯着水绿色长长的珍珠滚边绣花纱丽在身上不停地缠绕着，不知道这纱丽长巾怎样绕的合理，凭着在集市里见过的身毒国女人的样貌觉得好像差不多少，她颠着脚尖儿来到堂屋，想给父亲母亲一个大大的惊喜。没想到眼前出现的是父亲母亲相拥哭泣的场面，玉姬被感染，她鼻子一酸跑上前去搂住父亲母亲也跟着大哭起来。
“父亲，王宫离我家并不算远，您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和母亲，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您。”玉姬啜泣着说。
许暗尘的心情糟糕到极点，此时有个地缝他都能钻进去。自己的懦弱不知道哪一天会让天真无邪的孩儿看穿，颜面何存？
“玉姬，父亲答应你以后会常来看你。”
“真的吗？”玉姬抬起满脸泪痕的脸。
“真的，我保证。”许暗尘坚定地说道。
门外的商无缺看着这一家三口悲喜交加的场面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更加坚定了他要杀安归的决心，安归不死，师弟一家人一辈子都别想团聚。他默默走进西厢房媚儿的工作间，计划着这次的刺杀行动。不能牵连汉商行会，如果失败会给楼兰无辜的汉人带来灾难，只能一个人动手。
许暗尘擦干玉姬脸上的泪水，“玉姬，一个人去院子里玩儿吧，父亲要跟母亲说会儿话。”
“唯。”玉姬拽着纱丽跑了出去。
许暗尘看着媚儿日渐消瘦的脸，“媚儿，不要再等为夫了，法图娜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她不会放我回来。”
“夫君，你在宫里过得可好？长公主有没有虐待你，她一定剥夺了你的自由，否则这些年你为什么一趟也没有回来过。”
“媚儿，为夫过得很好，长公主除了不允许我回家以外，别的都还过得去。不过今后我要跟她抗争，我要常来看你们母女和师兄。”
“夫君，不要和他们硬碰硬，你斗不过他们，想看玉姬就去汉中饭庄，师兄会给你把玉姬叫去。不要来家里，法图娜会迁怒于你。有两次你和法图娜骑马经过我裁缝店门前，玉姬也在，我都挡住不让她见到你，我怕孩子多想。”
“真是难为你了。媚儿，师兄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不如你嫁给他吧，他不会嫌弃玉姬是个拖油瓶，我了解他。你们带着玉姬一起生活，这样我会安心，法图娜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夫君，我已经认师兄为兄长，他永远是我的兄长，他也认我为她的亲妹子。我不是接受不了师兄，我是接受不了除你之外别的男人。”
“媚儿，如果法图娜一辈子不放我回来，岂不是耽误了你的青春。”
“就这样挺好，媚儿无怨无悔。”
两人再次拥抱在一起，泪水相交，啜泣声不断，恨这楼兰安归的天下，谁怜汉庭飘零在外饱受欺辱的子民。
热法热得带着阿法芙回到宫里，阿法芙穿上驸马爷送她的水绿色纱丽去见长公主法图娜，“姑母，你还认得我吗？”
“哎呦，我的小公主，我以为是仙女下凡了，哪来的？”
“驸马送的。”
“驸马也带了我的份吗？”
“不知道，他拿着包裹去见她女儿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去见女儿？”
“我见到了，她女儿好漂亮，我们还相约去城外骑马玩儿呐。”
法图娜的脸立刻变了颜色，扯着脖子叫喊：“热法、热得。”
热法热得立刻跑了过来，“长公主殿下，我们在这儿。”
“驸马去哪了？”
热法热得吓得脸色煞白，她们知道犯了公主的忌讳，“驸马爷半路遇到了他女儿，让我们两个先回来，我们也拦不住他呀。”
“拦不住就快点跑回来告诉本宫，回来这么久也不说一声，非逼着本宫毒哑了你们两个是吗？”
“奴才错了，下次不敢了，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热法热得跪地磕头。
法图娜顺手抄起马鞭抽向热法热得，两个人被抽得满地打滚，哀嚎着求饶。听着热法热得凄惨的叫声越来越瘆得慌法图娜才停下了手，她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叫着，“还不快点跟本宫走？”
热法热得听见长公主喊她二人，她们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路小跑跟着出了门。
她们来到媚儿的家门口，见院门敞着，法图娜更是怒火在胸。好你个许暗尘啊，你丝毫没拿我楼兰国长公主当回事啊，私会也就罢了，怎么也得掩人耳目吧，把大门给我关严实点，别给我长公主留下笑柄。法图娜气得一跺脚，她一步跨进了院子里。玉姬正在院子里玩儿耍，看到玉姬身上穿着和小公主阿法芙一模一样的纱丽，法图娜猜到了这个女孩儿的身份，她怒从心头起，直奔堂屋而去。
玉姬跑了过来拦住法图娜的去路，“夫人，您找谁？”
法图娜没有说话，她用马鞭使劲捅向玉姬的胸口，玉姬一下子被捅个趔趄，“夫人你干吗？这可是我家。”玉姬气愤地喊道。
“这楼兰国都是本宫家的，本宫让你有家你就有家，本宫让你没家你就没有家。”法图娜声嘶力竭叫了起来。
商无缺从西厢房冲了出来将玉姬挡在身后，“长公主殿下，她只是个孩子，你这么高的身份怎么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女孩动气吧？”
“哪来的野丫头居然敢挡我长公主的路？”法图娜不依不饶。
“这是驸马爷的孩儿，长公主殿下，你若虐待驸马爷的孩儿惹驸马爷不高兴，你的生活会不会无端受到影响哪？”
“嘿，你这个汉人还真敢说话，本宫喜欢驸马爷不假，可本宫不喜欢有人拿驸马爷来威胁我。”
“没有人敢威胁你，因为你是楼兰国的长公主。”
“哼。”法图娜不想与商无缺恋战，她甩开商无缺正想进屋，许暗尘走出了堂屋。
“长公主，我们回吧，不要在这里胡闹。”
法图娜怎么会这么老实不战而退，她故意咧了一下嘴巴说，“柔郎，本宫已经进了这个院子，怎么也要跟媚儿见上一面。”
“长公主，一介草民不值得让你这个大驾来见，回吧。”许暗尘挡在法图娜面前，希望她快点离开这里，他不想让玉姬知道太多。
“你躲开。”法图娜悍劲上来一把推开许暗尘大步跨进堂屋。“媚儿，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托长公主的福，我很好。”
“当然你很好，驸马都被你勾到家里了还能不好？别忘了你可是收了休书的弃妇，驸马早就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长公主殿下，驸马爷到这里只是来看望他的孩儿，没有半点别的意思。”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行，以后驸马的女儿可以随时进宫看望他的父亲，我要让全楼兰国的子民都知道我长公主的肚量，不要再指望驸马来到这里看女儿。”
“谢长公主殿下宽宏大量。”媚儿明白最好不去惹这个悍妇，免得夫君的日子不好过。
法图娜转身准备离开的一瞬间，忽然看见几案上的首饰，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这异国的珠宝媚儿怎么会有？一定是柔郎买给她的。柔郎从未送过本宫什么礼物，他身上的一切穿戴都是本宫赏赐给他的，拿本宫的钱买礼物送这民妇，本宫却什么也未拿到手。法图娜怒火满腔，她一把将几案上的首饰横扫在地，顺势上去用脚碾了几下，这才怒气匆匆离开了媚儿家。
玉姬虽然年纪小，可眼下的情形看得真切，她似乎明白了一切，她小拳头攥的紧紧的，眉毛快拧到了一起。
商无缺第二天上午来到汉中饭店向刘老板辞职，他说自己要独立经营一份事业并退出楼兰汉商行会，他拿出事先写好的退会声明竹简交给刘老板，希望刘老板见谅。
刘翰沉默片刻诚恳地注视着商无缺，“无缺，你来我这里已有十一年了吧，你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你不会因为钱的问题而离开我们。但除了钱，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你要离开汉中饭庄，除非你要归汉，但你现在还不是归汉的时候，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来解决好吗？”
“老板，您不用多想，什么事也没有，我就是想看看我独立经营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商无缺向刘翰抱拳道。
“那也不必退出汉商行会。”刘翰继续追问。
“老板，我就是想锻炼一下没有人协助的个人能力。”
“那不如这样，我来投资，你经营你看如何？你看好哪方面的买卖了？”
“那不还是在您的庇护下？老板，您的好意无缺心领，您不如放手让我自己背水一战，是成是败无缺认头，楼兰是个锻炼人的好场所，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你在我这里干了这么久，我不能让你就这么简单地走掉，这两天我们开个欢送会，最起码我要送你个大红包你才能离开。”
“老板，您的心意我接受了，这几天我忙点事，过后您再为我张罗这些可以吗？”
刘翰看着这个一脸书生气的年轻人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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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瘗玉埋香凄苦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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