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不验了。”身作帝王,薛广义头一次出尔反尔。
他拂袖转身,一眼都不愿再看,“这差事你办得不错。从今日起,此地改为‘海郡东州’,今后南朝的王图上,再无明州九镇。”
……
不久后,薛广义携帝师回到靖天,姚子凤于勋碑前封“异姓王”,并许他领军恒镇北疆,云州从此作为他的封地,王爵世袭罔替。
有一阵子坊间传言,姚子凤是踏着明州九镇的遗民和故友及其遗孀的尸骨登上王图的,可也就传了那么一阵就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史年页页翻,月月如水逝,日日常新。
人们最不缺的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和新鲜事,那些皇家秘闻慢慢地,也就随海郡东州上新筑起的城栏变得无人问津了。
……
女人讲到这里,忽然被风沙卡了喉咙,剧烈地咳起来。
二爷低头看了一眼散落脚边,被风沙半掩的白骨,默默叹了口气,语声温缓,怕惊扰她似的,“后来被姚子凤转移出来的二百三十六名孤女……她们呢?”
“她们辗转逃难,去过很多地方,可都待不长。”女人继续说,“薛广义没死心,他虽然放过了姚家人,却始终觉得明州九镇没有死绝。为了斩草除根,他派出了不少暗卫在坊间追缉,那些女孩……她们住过深山、破庙、海船……和老鼠抢食,喝过豺血,吃过人。”
“人?”鹿山轻轻蹙眉。
“饿死、冻死的人。”女人像是习以为常,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她们就这样躲躲藏藏了十二年,期间姚子凤秘密派人接济过,但女孩们怕给姚家惹麻烦,躲着没敢见。”
“这期间,那些女孩和高凡的人马见过面吗?”二爷问。
“没有。”女人摇头,“高先生是通缉榜上的人,女孩们跟他走的是两条路。薛广义始终没忘,西穹还有一个遗腹子,但不管他用尽什么办法,就是找不到。”
鹿山起疑,“皇家暗卫遍布四海,想稽查一个罪臣遗孤,不是什么难事吧。”
二爷摩挲着燹刀刀柄上的火焰纹,“我猜……西穹临死前命独子改姓的事只有姚子凤一个人知道。西夫人又被填了塚,世间知情者甚少,只要西家旧部没有叛徒,姚子凤又不将此事告诉薛广义,皇家就算派出一个军,也不好查,你看陆老三就是例子。名字是一个人的保|护|伞,我也曾以诨名作‘掩’,苟全乱世十数年,没什么稀奇的。”
鹿山默默点头。
“名字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女人又说,“薛广义心虚,最怕西穹的后人召集旧部在民间举事,将他当年绝户明州的丑事捅出去。但是没有……那十二年里,高凡从没露过面,从人间销声匿迹了一样。薛广义秘密派人通缉了他很多年,一直未果,慢慢也就淡了。”
鹿山看了二爷一眼,“西家人可真沉得住气,老皇帝这么对待他们家,高凡年幼无力反抗,他那些旧部也没有反应吗?就这么心甘情愿隐姓埋名。”
二爷又看了一眼方才从白骨手腕上解下的黑布,黑布上的图腾这会儿竟有些刺眼。他抬起头,对女人说,“听了夫人的故事,才觉方才言语有失——这些采砂的工人并不是你们从外头雇来的,他们是心甘情愿为高家驱使,对吧?”
女人被他的猜测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二爷背过手,眉目含笑,“冒昧问一句,您与那二百三十六名女婴是什么关系?”
女人叹了口气,目光沉下去,“……我母亲。”
“难怪。”二爷了然,“您母亲是其中之一,吃过那样的苦,亲身所历,是以刻骨铭心。可您的故事虽然动人,但我听下来,总觉得不全——”
鹿山忙问,“哪里不全?”
二爷走到她面前,扬了扬下巴,“她只讲述了被姚子凤‘换’出来那群女娃娃活下来的经历,却只字没提薛氏义军中为破明州城门初征的一千名阵前兵。要知道,当年那个万人塚里可不光埋了明州九镇的城民,那些阵前兵深谙真相,也一并被薛广义填了塚,他们的妻儿、氏族难道也被薛广义夷平了?——不可能,他杀不完。如果这些人的遗孤没有死绝,他们的怨怒又将往何处安放呢?”
鹿三恍然,“对啊,还有那些阵前兵……”
他再次看向二爷手中的黑带子,上面的图腾像是一朵狂风卷起的海浪——如同掀起万丈高瀑的明州水厦。
“难道在这里开采金鸣砂的工人,就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点——”二爷势要逼近真相,话语不再婉转,“二百三十六名孤女于乱世漂泊,没处躲没处藏的,是怎么扎根这西北荒漠,找到这片金鸣砂,还与人结缔,生下孩子的?您方才斩钉截铁地说小鹿‘没有生父’,怎么可能?世间凡结姻方能得子,哪有那样的稀奇事。”
“怎么没有?”女人侧过头,斜睨着二爷,见他目明神俊,气度不凡,遂轻轻一笑,“一看就是位官门大少,心眼干净,没碰过脏。你既然一直在查这件事,肯定听过另一首小诗……”
二爷眸色发沉,“什么诗?”
女人一步踏着一步,缓缓走向鸣砂丘向着朝阳的地方,她浑身亮着细闪,像是被金砂包裹住的蝶茧。
“双蕊并蒂生,瑟瑟枕边风,荒途无边塚,白棺见血红。”
“寸尺荒途?”二爷沉吟片刻,“在下曾有幸见过一幅画,画里描绘过一个地方,叫‘双花池’。” (前情:350章)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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