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要他自甘、自愿、无意间、不慎跌足地,折在西北。”高凡话音平和,仿佛茶余饭后在与人闲聊坊间的某段虫鸟轶闻,“一个烈衣,一个陈寿平,靳王的左膀右臂,你不能只断他右臂,不折其左手吧。”
太子深深吸气,显然并不认同。
“收起你的妇人之仁吧,阿赐。”
太子被他这个称呼猛地刺了一下,条件反射一般攥紧袖摆,浑身紧绷。
“自打出生,这身锦衣玉缎就不属于你,你为何而生,因谁而长,你自己心里清楚。那座皇城里本就没有你的亲故,只有宿仇,你若不先一步动手,等他们找到佐证,你那个‘亲弟弟’恐怕不会像此刻你疼惜他那样放你一马,他会将你游街过市,下那大辟之狱,届时你在他眼里,就真成了一块宰得慢些都要嫌脏的腐脍,哪里还轮到你在这里大发慈悲。”
太子紧闭上眼,憋闷的一口血在心腔冲涌,刚到喉口,又被他拼命咽了下去。
他不得不妥协。
“老师,您要我怎么做?”太子疲惫地颓下肩膀,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
“鱼饵已经放出去了,”高凡淡淡道,“此番陈寿平不会出现在显关,拦征者只将是他靳王一人,李劼忍就算再蠢、再苯,一个人他还杀不了吗?”
太子狐疑问,“您放的什么饵?”
“一封亲笔信。”高凡答得笼统,“太子不必操心,一切就都交给我,你的心思应当放在淮水那边。”
“淮水?”
“你母亲刚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近来服用了太医院新配的药方,人已在半月前苏醒,年节将至,正要北上回銮了。”
薛敬前脚刚一回到营帐,太子后脚就遣人送来了燹刀和他要的战马。
“六爷,太子答应您了?”小敏从帐帘后窜出来,紧跟过去。
薛敬拿起燹刀,确认无误后,方才转头对小敏道,“立刻传信回京,让五哥和顾棠带着龙鳞佩去找刑三司韩孝,今夜刑部得令,会开牢放人,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劫狱!”
“劫狱?”小敏吓了一跳,“您之前不是一直按着五爷,不让他们劫狱吗?”
“之前按着他们是不敢打草惊蛇,”薛敬道,“刑部监牢分布在靖天四城,共有七千多扇牢门,个别死牢隐建在地下深处,四哥是太子下令钦监的重犯,为避免刑部的人里通外合,需太子的亲笔令并刑三司的官印,两印相叠,才能打开牢门。今晨姜锦羽乘酒船已成功进京,黄昏时海螺巷的那对母子也该到了,我方才答应太子,会用仙儿姑娘手里的那本黑账换四哥出狱,可一旦那条证链完整落于太子之手,四哥就没用了,太子明令释放是假,想借释放之机暗杀是真。只要守住传令人的一举一动,今夜便是乔装救人的最后时机!”
小敏立刻应声,“知道了,我这就想办法传信回京!”
“记得,将人救出后,让他三人立刻离开靖天,一刻都不准逗留!”
“知道了!”小敏快速应下,刚要走又突然折身,“六爷,二爷那边还是没有新的消息,今晨百草阁那边释放小世子的信儿还是阿灵传进来的,川渝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薛敬的脸色隐隐透出担忧,“眼下当务之急,是拦住李劼忍的心腹军逼近川渝,免得二爷他们身陷乱山,腹背受敌。”
“可您孤身一人前往,如何拦截得住两万人出征?”小敏忧心忡忡地问。
薛敬未答,冲他使了个眼色,小敏未敢多问,转身便去送信了。
薛敬这才看向被江风吹起的帐帘,从帘隙透进来正午的日光,他默默坐回案前,拔出燹刀,一寸一寸将刀刃磨利,耳听帐外兵巡不辍,静等红日西沉。
五十里路不远,黄昏时,雪鹰就飞进了皇城。
临近年节,帝京九衢挂起赤殷描金的灯笼,森然巍峨南靖王宫坐落于北城,楼宇林立,上际青云,在雪烟的笼罩之下,灼现血云遮月的霞火。
入夜,兰台刑邸。
宵禁后,一顶黑轿从兰台后门出,行入一条深邃的窄巷。
除去四名轿夫,随行还有三名护兵,一护兵在前,两护兵分行左右,将轿厢夹在中间。轿中人正是刑三司韩孝,他刚刚接到太子决定释放蓝舟的传令,正要亲自前往刑牢。却见他此刻脸色紧绷,正襟危坐,耳根子像始终长在了轿外,时刻关注着巷深传来的响动,然而这一路静谧,都快出巷了都还没察觉出什么。他不由紧张起来,因为一出这条巷子便是靖天的西城中衢,近来京师不太平,夜间增强了巡逻,一旦和他们撞上会很麻烦。
正当韩孝发愁,轿厢忽然猛晃了一下,就听两声闷哼,紧接着左右两人倒地。
“老头别怕,是我俩!”
一听是葛笑,韩孝悬着的一颗心可算落了地,他立刻掀开窗帘,探身出去,就见左右两名随轿的士兵已经被放倒了,正被葛笑拖到路边的草垛下藏好,打头的令兵没被打晕,却也被黑布缠紧了口鼻,顾棠正掐着他的脖子,不准他发声。
“你二人怎么才来!可急死我了。”
韩孝乃一介文臣,半生致力于编纂刑令,从未公然越那雷池半步,可他今夜,非但提前将牢门的方位泄漏,与两人里应外合,将太子派来开牢门的令兵放倒在深巷里,还要在太子令兵的眼皮子底下劫狱,可谓是将他这一辈子不能犯、不敢犯的大罪统统犯了一遍。
偏偏这两人还不按约好的时辰及时现身,如若再慢一步,就要和中衢巡城的城防兵脸对脸撞上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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