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霜伊正在给萧怀瑾试冬袄时,冷云枝回京的消息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难以置信:“什么?她没死?”
小莲捂着嘴压低声:“这云妾柔柔弱弱,却不是个没心思儿的,她施计诈死不说,还料到王妃您会普陀山探虚实,竟没去普陀山,而是去了月栖岛,这一躲就是三年,倘若不是王爷去那处打战,哪里会有人知晓她还活着。”
她的眼神游移,瞥了眼站在铜镜前的萧怀瑾,面露忧愁:“王妃,这往后可该如何是好啊?虽说您带了世子三年,可回来的毕竟是他亲生母亲,血溶于水,更何况王爷又向着云妾......”
“额娘,你们在说什么?”萧怀瑾刚换好蓝白提花兔毛压边圆领袍,他的肤色随了冷云枝,胜雪如玉,俊俏的五官尚且稚嫩,见额娘一直在站在院子里与小莲嘀咕,水灵灵的眸子眨巴着,好奇地走过去。
谢霜伊不自觉揪紧帕子,背着萧怀瑾吸了吸鼻子,才转过身来:“我们没聊什么,让额娘看看。”
她蹲下身来,仔细打量萧怀瑾:“嗯,我们家怀瑾真是个俊哥儿。”
“可是额娘,你眼睛红了。”萧怀瑾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嘴唇微微努着:“可是谁惹额娘不高兴了?”
谢霜伊强忍的泪意瞬间绷不住,她轻笑了一声,忽然低下头去:“额娘没事......”
可片刻她忽然抱住萧怀瑾,仰头望着天,泪水却止不住溢出眼眶,鼻音明显:“答应额娘,从今往后都不能不要额娘好不好?额娘只有你了怀瑾。”
回应她的,是萧怀瑾毫不犹豫地回抱:“额娘,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怀瑾都会陪着你的。”
谢霜伊一怔,眼尾的清泪扑簌簌掉落,将他抱得更紧。
*
冷云枝从水路转陆路奔波辗转了大半个月才来到王府,她以为萧舟野又会故技重施,但她自被丢上船后,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萧舟野,如今她被关在宝华轩三日,萧舟野仍未露脸。
但冷云枝有点坐不住了,既然回了京州,她自然是想见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夫人,可要布膳?”芍红将白山茶花插入黄釉瓷瓶中,走上前问她。
冷云枝看着这张与过去无差的故人脸,又看了眼院子打扫的盼回,庆幸萧舟野没有因为她而迁怒于他们。
冷云枝指尖轻蜷,内心暗叹,其实她明白,萧舟野在等她服软,要不然也不会只囚她一人,而准许宝华轩的仆从出入。事已至此,冷云枝也没有什么可挣扎的了。
“你带个话给王爷罢,我想和他好好聊聊。”
芍红闻言莞尔:“奴婢这就去书斋一趟。”
冷云枝点头,目送她离开。
等芍红再回来时,冷云枝还以为会见到萧舟野,没曾想竟吃了闭门羹。
看样子,这位爷还在怄气。
不过萧舟野这气没敢怄很久,翌日就派人唤她去膳堂用膳。
冷云枝清楚他这是要让他们母子相见了,她激动的绾发的手都有点打颤,忙叫芍红把她做的风铃装入盒中,临到出门时还要再三确认没有破损,里面的蓝血珍珠和彩色贝壳是她刻意为萧怀瑾收藏的,想着做个风铃来思念这个孩子,没曾想她们还有见面的一天。
虽说回京不是她意,但应着能见萧怀瑾,她心中尚存一丝安慰,只不过很快就被迎头泼了盆冷水。
她入膳堂时,萧舟野和谢霜伊已经入座,倏忽间对上谢霜伊的目光,冷云枝感受到了强烈的排斥。
这倒是意料之中,她从芍红那里也听说了,谢霜伊这些年待萧怀瑾极好,当亲身儿子在看待,自然不会愿她这个生母出现。
“爹爹!额娘!”
冷云枝心头一颤,顺着声音回头,就见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蛋从门扉边沿探出,紫葡萄似的大眼睛弯弯,五官轮廓依稀能辨出几分她的神韵,但更多的是像萧舟野,他身形板正规矩地跨过门槛,露出那袭团花翻领真丝袍,紫貂滚边,衬的整个人玉雪聪颖。
“夫子又夸瑾儿了,他说瑾儿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往后定是大黎的大人物!”
书童跟着他后面进来,笑着替小世子解释:“公子今日不仅拉起了弓,还射中了靶心!可把夫子乐坏了!”
“瑾儿这么厉害,往后怕不是大黎最年轻的状元郎了。”谢霜伊捧场地夸他。
萧怀瑾一听,满脸骄傲,就差摇着尾巴朝他父亲邀功。
萧舟野轻轻抚摸他的脑袋,余光却瞥向冷云枝,见她瞬间红了眼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爹爹,这位夫人是谁啊?”萧怀瑾注意到沉默的冷云枝,发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疑惑地挠了挠头。
冷云枝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掐着自己的指腹,瞳孔上下动了动,却有点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湿意:“我,怀瑾......”
“她是你的小娘。”萧舟野漫不经心地说道,骨感分明的修长手指托着酒盏抿了口。
“小娘?”萧怀瑾反应了会儿,下意识地看向谢霜伊,视线再次落到冷云枝的身上时,已然是敌意。
他终于知道额娘为什么哭了,原来爹爹纳了妾室。
“小娘安。”萧怀瑾不情不愿地行礼,随即小跑过去抱住谢霜伊,咧着唇笑:“瑾儿要挨着额娘坐。”
谢霜伊满眼动容,轻摸他的背:“好,乖乖坐着,额娘给你夹菜。”
见到这一幕的冷云枝心都要碎了,她暗暗幽怨地瞪了萧舟野一眼,桌子下的帕子都快要被揉碎。
难不成他真教萧怀瑾谢霜伊才是她生母?
“怀瑾。”冷云枝眼含期待地唤他。
萧怀瑾刚咬了口金黄焦脆的鸡肉,浓香油汁沾在薄唇上,被舌尖舔去,两只干净澄澈的眸子望她。
冷云枝接过芍红递来的锦盒,声音温柔:“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
他看了眼谢霜伊才跳下板凳,见到璀璨罕见的蓝血珍珠和形状漂亮的贝壳,不禁眼前一亮,显然是喜欢得紧。
冷云枝近距离看着萧怀瑾,心口软的一塌糊涂,她忍不住想要抚摸他的脸颊,他却忽而退了半步,将锦盒推还给冷云枝。
“多谢小娘的好意,但还是小娘自己留着罢,瑾儿更喜欢额娘给我的夜明珠。”
语毕,他又绕去了谢霜伊身旁,冷云枝讷讷收回,瞳孔内倒映着谢霜伊和萧怀瑾亲昵的画面,胸口像是被针刺了下,痛意迟钝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额娘,今日瑾儿还给额娘做了幅画。”
书童闻言机灵地呈上去。
“哦?”谢霜伊欣喜接过,解下系带,将画纸铺开。
三岁稚童自然画的抽象,但人物鬓发间的点翠海棠金玉发冠格外传神,这是谢霜伊最常用的金饰。
“真好看,小莲,快去找个画轴裱起来。”
“额娘喜欢就好。”萧怀瑾笑靥如花。
冷云枝低头舀着雪梨猪骨汤,白玉汤匙心不在焉地磕碰瓷罐壁面,这些话一字不漏地灌入耳鼓,鼻尖止不住地发酸。
她的神情被萧舟野尽数收入眼底,分明是想叫她不痛快,到头来自己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沉闷到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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