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如玉淡淡瞥了一眼林修竹手里的纸鹤,随后拿起来,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半晌,便顺手把这纸鹤拆了,开口道:“可否借笔一用?”
林修竹被问得愣了一下,不自觉说了个“有”字,伸出手递给她一支笔,想着如果荆如玉回信,正好他也借此机会探探这半妖的底。
“需要我回避么?”林修竹看似无意地问道。
荆如玉摆摆手,“不用。”她接过笔,未加思索,就在这略有些折痕的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幅画。林修竹歪着头,十分认真地盯着这幅画,还在琢磨着这是哪个门派的符咒,怎么从未见过。待到荆如玉画完最后一笔,林修竹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接着喝了口杯中有些凉的茶,起身去完成剩下的一幅画。
她画了一只乌龟。
如此简单的一幅画,还被她画得七扭八歪,林修竹不禁同情起来这个可怜的纸鹤以及它的主人。
荆如玉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简单折了几下,放在左手心,瞄准窗户缝,右手中指大力弹飞出去。
还好此刻雨停了,否则这原本就奄奄一息的纸鹤恐得一命呜呼。
荆如玉摸了摸脸,她睡一觉起来感觉好多了,眼睛和嘴已经正常了,约莫着体内的毒素已经排的差不多了。至于头发的颜色,以她过往的经验,预计快也得四五天。但她等不了那么多天,距离每个月去玄冰谷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得尽快离开这。
最好是今天!
荆如玉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琢磨着一件事——怎么把这对主仆悄无声息地带出去。既然她都开口了,肯定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趁着林修竹和秋生出去的空隙,她在屋里,边比划边嘀咕着,“左手拎一个,右手夹一个?”她缓缓踱步,兀自摇摇头,“不妥,要不我后面背一个,前面抱一个,嗯,这样会不会好很多?”她不确定地点点头,对自己这个主意暂时表示满意,随后又摇摇头,“这样目标会不会太大,如果被发现了,直接射成飞天刺猬,那岂不是害了人。”
林修竹一开门,就看见荆如玉左手抱着被子,右手捧着着他盆本就脆弱的君子兰,嘴里还一直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一副要原地起飞的架势。
林修竹轻咳了两声,不自觉地笑道:“先吃点东西吧。”
荆如玉嘴上“哦”了一声,暗想这林公子病病恹恹的样子,走起路来虚扶无力,脚步轻盈倒也说得过去,但不至于她一点未察觉到,莫非也是个身份不简单的。要是换成以前的荆如玉,她每天乐个逍遥自在,脑子里独缺了一根去揣摩他人心思的弦,觉得身边都是好人。经过这几年的摸爬滚打,她不知道被坑了多少次,几次险些命丧黄泉,如果再继续没心没肺,她自己都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话说你刚才是在……是在想怎么带我们出去么?”林修竹盛了一碗粥顺手递给荆如玉。
“算是吧。”荆如玉接过粥吹了吹,用勺子搅拌着,接着开口说道:“在下荆如玉,我知道公子姓林,还不曾问过公子名字。”
“美人如玉剑如虹。”林修竹笑道,“好名字,鄙人林修竹,‘日暮倚修竹’的修竹。”
荆如玉读书,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连《三字经》背得都磕磕巴巴。“日暮倚修竹”她就更不知道了,只能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表示确实是个好名字。
林修竹看着荆如玉一脸茫然地皱着眉,不禁哑然失笑,脱口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夜。”荆如玉再三犹豫,忍不住地问道:“你不害怕我是坏人?把你带出去,只是想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好人?没有在饭里给你下毒?”林修竹挑了下眉,低头莞尔一笑,喝了口手中的茶,余光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上扫过。
“那我就在毒发之前,拧断你的脖子。”荆如玉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墙,手指轻敲桌面,随后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坐在旁边的秋生,瞪着大眼睛,一会儿看看他家公子,一会儿悄悄瞅一眼荆如玉,然后默不作声地把他手边放着的苹果推到荆如玉前面。
荆如玉第一次得到孩子的示好,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僵着脸笑了笑,配上她的红发,比哭还难看。秋生不着痕迹地往他家公子身边移了移,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林修竹:……
出乎荆如玉的意料,林修竹让她趁黑先带着秋生走,把伏魔镜的那块碎片留给他就成,他自有办法出去。荆如玉问他什么办法,他淡淡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荆如玉再追问时,他就在那一直咳嗽的没完没了,生生要把自己咳散架子一般。荆如玉算是知道了,他这咳嗽敢情是自己能挑时间的。
不过,临近荆如玉他们走之前,林修竹交给她两张纸条,交代她明晚丑时去这两个地方找自己,至于哪个地方先,哪个地方后,让她自己看着办。
“你穿上这个。”林修竹递给荆如玉一个包裹,接着说道:“这个我只穿过一次,干净的。”
荆如玉接过包裹,一股淡淡的檀香,跟林修竹身上的味道很像,“这是披风?”荆如玉抬眼望向林修竹。
“嗯,你穿那件红色太显眼了,这帮禁军眼睛贼着呢。”林修竹边说话边给秋生收拾好东西,特意挑两个大苹果塞进包裹,他附下身来,摸了摸秋生的头,叮嘱道:“在外面要乖乖听姐姐的话。”
秋生一把抱住林修竹,在他身上蹭了蹭,泪珠在眼睛里打着晃,带着哭腔说道:“公子,秋生在外面等你。”
荆如玉站在旁边,局促地像一个要倒卖孩子的“人牙子”。
月华如练,星汉灿烂,久违的朗朗夜空。
荆如玉背着秋生站在距离窗前三丈远的一棵树干上,二人回头深深看了眼林修竹,随即消失在星月之间。
林修竹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良久,一抬头便看见闪耀于璀璨星河之中的“北斗七星”。他口中默念“北斗”,拿着伏魔镜碎片的左手紧紧握了握,殷红的鲜血顺着破碎的镜片悄声落下……
此刻,荆如玉正带着秋生伏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二人透过层层树叶,眯着眼睛向外瞧。
几个宫人打扮的人,行色匆匆的向西面的一个宫殿跑去,不一会儿,为首的宫人手里抱着一个包裹,他的身后又多了几个侍卫,一帮人趁着月色又急急忙忙向北奔去,转瞬便淹没于长夜之中。
荆如玉从小在王府里长大,耳濡目染的多了,自然知道今夜这事蹊跷,定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管好事赖事,跟她也没关系。她指了指后背,秋生趴了上来,转眼间,她带着秋生跃上了房顶,轻车熟路地一路向北跑。秋生挽着荆如玉脖子的手,不觉间加大了力度,他双眼紧闭,呼吸有些轻微局促,荆如玉觉察到有眼泪流进她脖子里,凉凉的。
荆如玉背着秋生一路向北,最后二人在北山的一棵松树上落脚。这颗松树有些年头了,又粗又壮,正好能让他二人在此小憩。
荆如玉看了一眼秋生,她约莫这孩子应该是第一次离开林修竹,虽然朝着她笑的灿烂,豆大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秋生擦了擦眼泪,从包裹里拿出两个苹果,递给荆如玉一个。二人坐在大松树上晃着脚,啃着苹果。
“玉姐姐,你说公子他会顺利出来么?”秋生的声音掺了些许鼻音,听上去可怜巴巴的。
“啊?他……他应该可以的吧。”荆如玉也不太确定,她咬了一口苹果,眼睛望向皇宫的方向。
“玉姐姐,我可以叫你玉姐姐么?我可是想了很久……”秋生声音越来越小,“公子一定可以出来的,嗯,一定可以的。”
“当然……可以叫我玉姐姐,我很喜欢,还有……你们公子一定可以出来的。”荆如玉僵硬地伸手拍了拍秋生的肩膀,淡淡一笑。
“皇上是不是很喜欢你们公子呀?”荆如玉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当然啦,不仅当今皇上喜欢我们公子,就连皇后娘娘也很喜欢我们公子呢。”一提起林修竹,秋生就抑制不住的雀跃。
“哦。”荆如玉重重咬了一口苹果,神色古怪难辨,心想怪不得。
就在这时,荆如玉耳根一动,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的声响,她朝着秋生打了个手势,叫他别做声,秋生擦了擦嘴,把苹果核揣进口袋,十分听话的抱着包裹靠在后面的树干上,随后冲着荆如玉点点头。
荆如玉纵身跃上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回头看了眼秋生,转身循声而去。
她之所以决定去一探究竟,是因为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小婴儿的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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