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崇乃皇长子,当年出生之时,先帝颇为高兴,赐名为崇,山高意为崇,对其可谓是给予了厚爱。
但不知从何时起,萧崇的心境渐渐发生了变化,他开始嫉妒他的弟弟妹妹,名贵的糕点、流水的赏赐、那些不易得到的夸赞……他不理解,为什么他们明明做的不如他,却偏偏能够得到更多,就连皇姐的目光都不再只停留在他一人的身上了。
所以,他拼命变得更好,以为这样,他们的眼里就只会看到他一人。
后来,在一次外出公干之时,他遇到了一个姑娘。姑娘不算花容月貌,比之京城的那些贵女,可以说是没有丝毫规矩可言。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在田间劳作,满脸溅着泥水。
他嘲笑她雨天了却还不躲雨,是个傻子,她却反驳他谷物珍贵,不可打湿,那是庄稼人下一年的吃食。
姑娘忙忙碌碌,都没有功夫搭理他,只顾着那些黄灿灿的谷子。他不知是起了什么心思,大抵是心有不忍吧,国子监里的老师曾说过见义勇为乃君子所为,他只知自己不是君子,但那日他不知怎的偏偏想要当一回君子。
谷物解救得及时,虽还是折损了些,但大体收成还在,女子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那是萧崇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心。
雨过天晴,霓虹现世,女子站在烟波浩渺之间浅笑嫣然,雨水冲走了她脸上大多数的泥泞,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
他的心漏了一拍。
从那之后,他日日跟在女子身侧,她就像一道不一样的风景,绚丽了他半边阴暗的心。
再后来,萧崇在大殿之上被先帝当众赐婚,萧崇不应,跪在大殿前三天三夜。
先帝震怒,指责他要娶一个农家女,不堪皇室门楣。
萧崇不语,只默默跪着。
“后来先帝又怎么愿意了?”陆朝颜疑惑地问道。
自古以来,门第之重,根深蒂固。
这世间有多少女子因门第一说被拒之门外,生生断了姻缘。
不,这些都不是好姻缘,若是真心喜爱,那男子便自会想尽一些办法求得成全,即使也会有个别例外,但付诸于行动,便不算枉然。
楚湛叹了一口气,垂眸看了眼身前的女子,“先帝又怎会愿意呢。”
不过是那个女子拿出了另一个身份,先帝才得以妥协。
司家告诉先帝,那个女子是他们家的二小姐司蕴然。
彼时司家虽然官位不高,但也是肱骨重臣,事国忠君,也历经了三代皇帝了。
他家的大儿子司孟然也是出类拔萃,年纪轻轻便入了宗泽的麾下。
风头终是过盛了些。
思及此,先帝一改其态,将原有的赐婚名姓改为了司家二姑娘司蕴然,并同时也为萧崇赐下封号‘逸’。
可是,人终究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婚后日子过得虽好,司蕴然也为萧崇生下两个儿子,彼时肚子里还带着一个,可是萧崇却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开始了早出晚归。
妇人圈里不少人说着这事,一开始还有所顾忌,但后来见萧崇没怎么搭理,还与其他贵女有所接触之时,便也心直口快了。
“活该!”
陆朝颜听到这里,从楚湛的腿上起来,暗骂萧崇伪君子,心中的火一下子便窜了上来,这才多久,就开始喜新厌旧了。果然,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楚湛瞧女子满脸通红、一脸愤懑的模样,心中的石头落下了大半,她还是有精神头的。
只是,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吧!他自问做到一心一意还是可以的。
“夫君,你愣着干嘛,快跟着我一起骂他呀。”
楚湛被迫加入了陆朝颜的骂骂咧咧大队中。
正屋里的谩骂声响了半宿。
楚湛想起之后发生的事,也算是他自食其果了。
萧崇早出晚归,这事很快便被司孟然察觉了,认定了是他懈怠了自家妹妹,心中实是不满,实是郁闷之余,还偷偷在下值之时堵着他将人打了一顿。
再后来,先帝病危,太子失踪。
萧崇心中对皇位之心渐起,他便去找了他的岳家。但司老将军忠厚,一生为国,不愿参与到所谓的皇权争斗之中,而三皇子乃皇后次子,太子胞弟,又有岳家倾力相助,这位子,最后便信手拈来了。
而萧崇却不甘于此,他秘密哄骗当时的宗大将军先太子的下落,宗泽是先太子的恩师,得此消息,一时失了分寸,误信了其言,剑指京都。司孟然发觉不对,极力劝阻,奈何无果,他不愿友人受奸人所惑,溺毙其中,最后得一死不瞑目的下场。只身去寻了萧崇,希望他放弃。
可是,心心念念的权势就在眼前,哪里能够说放就放。
也正因司孟然这一搅局,宗泽似乎不愿再这样下去。
萧崇哪里肯,索性借着反叛的名义将他们都给抓了起来。
即使他们罪不至死,但是龙椅上的那位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放了他们呢。
帝王猜忌,这是一个臣子最大的坏事。
最终宗司两家抄家流放,他们也不得善终。
司蕴然得知这件事之时,已然心死,她恨自己此生遇到了萧崇,还与之结发,最终导致母族惨死。
她举着剑登上了逸王府最高的地方,那是萧崇特意为她所建,观星赏月,绝佳位置,如今却也成为了她俯瞰族中之人流亡的地方。
萧崇得此消息,立即回到了家中,却只见一片火光之中女子将剑刺入腹中的场景,明明还有一个月她便要生了,他还暗自向太医打听那是个女儿,她与他的愿望要实现了。
可是,她怎么就离他而去了呢。
此后许多年,萧崇非有公务,闭门在家,人人只道他对王妃情深义重。
邢狱里,萧崇的状态显然不对,像是入了梦魇。
衙役想要进去看看,又怕无事生非,一时不敢动作。
是当这件事没看见好呢?还是假装吃坏了肚子要上茅坑去了好呢?总之,谁都不想淌这趟浑水。晨间的那两具尸体还历历在目,衙役最终还是摇摇头,无甚表情地散开了。
萧崇很热,梦里的火像是烧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不得动弹。
这还是她第一次入他的梦,不曾想竟是如此场景。
“萧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恨你!”
“我才不愿生下你的孩子,我要带着她一起死,让你痛苦一生。”
“如果一开始我们便没有遇见,那该有多好……”
“不……不要!”萧崇惊得一声坐起,额上的步巾滑落下来。
林平之从一侧拿过一碗汤药,“王爷,您发热了,先喝药吧。”
他易着容,声音又刻意压低了些,周围人并未发觉异样。
萧崇却浑然不知,他哑着嗓音,“你说,她是不是很恨我?”
一行清泪落下,隐入稻草堆中。
林平之自然知晓他在说谁,但他没应,只将碗又移进了些。
须臾,萧崇恢复了理智,一把将汤药饮尽。
……
夜阑人静,月上中天。
陆朝颜好不容易停了话头,她挤进楚湛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静静地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
楚湛就那般倚靠在床头,任由她抱着,似乎是怕她不舒服,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坐姿,揽住她的肩,亲昵无间。
“明日我便北上,如果瑾姐姐有何需要,还请夫君帮衬一二。”
楚湛嗯了一声,“为何不让我与你一同去?”
陆朝颜探起脑袋,与他的目光对上,“这里需要你。”
她的声音有些涩。
一同去,他会护着她,她可能不会陷入危险,但是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护着她的。
朝堂局势,风起云涌,日日都变,太子本就孤立无援,他在,至少还能帮帮他们。
“那你呢?”
“言澈哥哥如此厉害,自然是需要的。”烛光下,她眯着眼睛,笑意盈盈。
楚湛的眼眸微微泛起涟漪,眸中划过意味不明的情绪。他揽着女子的手下移,不由紧了几分,连带着怀里的姑娘颤了一颤。
沉默良久,他道:“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陆朝颜闷闷应了一声,“那是自然。”
“夫君可别瞧不起我,你送我的袖箭我已经使得很顺手了。”
“有多顺手?”楚湛唇角一弯。
陆朝颜认真想了想,从他的身上爬起,撑着他的肩,笑嘻嘻道:“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她的眼睛很亮,就像一个正在向大人炫耀自己本事的孩子。
“那可真厉害,比我厉害。”楚湛顺着她的话往下道。
夜色寂静,陆朝颜瞧着眼前的男子,他一身月白里衣,衬得他更加俊美温润。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她觉得就应该放在他的身上。许是没见过他白日里穿这颜色,竟让她一时间移不开眼。
此刻他正含笑看着她,一向带着冷清的眸子带着满满的温情。
没来由的,她很想亲他。
唇瓣相贴,他的唇柔软中又带着些许凉意,而后愈发变得滚烫,一如他这个人。
细碎的喘气声在空气中蔓延。
衣衫渐渐落下,待真要一发不可收拾之时,陆朝颜抵住了他的胸膛,她微微喘着气,“别,不可以。”
楚湛一时间回了深思,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他将她的衣裳拢上,侧身躺在她身侧,将她整个人都拥进了怀中,轻声道:“睡吧!”
陆朝颜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
此去一别,少则半月,多则月余,北羌那边还未谈妥,迟迟不肯放人,着实难办。
她捏了捏手心,但无论如何,阿姝都要回来的,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这几日,她实在太累了,拥着男子的臂弯不知何时松了力道,只余清浅的呼吸声。
楚湛低眸,将女子的脸深深印在脑海中,还未离开,他竟有些舍不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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