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英此言一出,满室寂静,就连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余掌事也短暂的闭上了嘴,只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眼神来回扫过她,锐利程度堪比神识探查。
蒲英低着头都能感觉到他们的视线。
不对,哪来的神识探查?
她猛地抬头,只见厅中两位掌事一同颔首。
“山主——”
蒲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哈,贵院通讯阵法倒是意外的迅速啊。”一听到天书俩字就笋尖一样冒出头来了。
余掌事硬邦邦地回道:“谬赞。”
正巧动用神识的人也刚刚收回,见到蒲英抬头,张开双臂坦然微笑道:“抱歉,在下余曦瑶,乃是学院山主,姑娘所言事关学院安危不得已先行探查一番,若是姑娘介意也可以搜寻一番。”
“山主这是说得哪里话,姑娘要怪也是怪在老朽待客不周上,山主也是为了学员安危着想。”许掌事说罢,又转身对着蒲英道,“这便是我们山主了,姑娘所说事关重大,我们不好拿捏分寸,只能自行请山主前来,还望姑娘见谅。”
是个很得人心的漂亮女子。
蒲英不动声色地回望过去:这位山主在自己学院中也不着常服,仍穿着曾由中州统一样式的绛紫山主服,腰悬五色佩,长发及膝,年岁稍大,但气韵清冷淡雅好似谷中幽兰,见她看过来也并有多余的动作,一副任君搜查的样子。
蒲英收回视线,并不急着动作:“山主所为可以理解,只是事关学院安危实在是有点理解不了,还望山主明示。”
不就是本书?怎么至于把院里的大神一下子招来。
“你装什么糊涂,”还不等山主说话,就听到青年冷冷道,“昔日天书消息只是出现在青州御兽门便被灭了满门,纵使余某孤陋寡闻也知道因这两个字惹上杀身之祸的更不在少数,百年间只要天书和那魔头沾上一点边都别想好过,宗门大比近在眼前,你此时说带着天书来此,是何居心?”
蒲英一怔,这还真不知道。
怎么自己一死,天书竟变得这么抢手了,明明之前只是个抢手些的功法。
察觉到山主的视线还盘桓在自己身上,蒲英低头转了转眼珠,抬头时已然换上了另一幅笑脸,她按下山主的胳膊,这才回了礼:“余掌事此言差矣——”
“山主明鉴,此天书非彼天书,魔女遗物,在下还真不敢染指,只不过我手里这本只是代指,大家觉得好才得了这么个俗称,实际另有其名。”
余掌事讽刺道:“哦?和传说中的天书齐名,在下可是要洗耳恭听了。”
“云泊,不得无礼,”山主瞥了他一眼,复又对蒲英道:“姑娘但说无妨。”
蒲英在屋中环视一遭,走到桌前拿起余掌事面前的杯子,歪了下头笑道:“余、掌、事,不介意吧。”
“三年魁首五年模拟,”山主看着她以指蘸水写出的字,眉头微蹙,“这是何意?”
蒲英指指自己的脑袋:“当然是好东西只在我自己脑子里的意思了,不知山主有没有听过宗门大比上剑斩魔龙一举成名的魁首,莫轻寒?”
“难不成你是?”
余云泊睨了她一眼,要不是现在这具身体肯定没人认识,蒲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和他结过梁子了,怎么句句都炸呢。
倒是山主还心平气和:“寒霜剑主?”
“正是寒霜剑谱与剑主所修习的心法,我祖上曾和莫轻寒同出一处,宗门大比前他曾托付曾祖说自己能有如此成就都是因为这本剑谱,所以待他不出世后便可把它递送任一学院,发扬光大,算一算剑主已有二百多年没出现在世人眼中了,所以家里人托我出来求学时顺便把剑谱带来,当然——”蒲英晃了晃手指,“得改个名字。”
余云泊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你嘴里的天书?”
“家里人代代传说下来的呀,说起来惹人笑话,我们那个地方小得很,出来之前都没听说话什么魔女剑主之类的,在下也是出来之后才把曾经赠与祖上剑谱心法的人和大名鼎鼎的寒霜剑主对上,”蒲英笑笑,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难不成就只有传言里的魔女心法算天书,正派剑主的倒不算?”
“你!”余云泊猛拍了下桌案,脖根子变得通红。
余山主略微思索一下,即问道:“不知姑娘姓名?”
“菩音,菩提的菩声音的音。”
“如若所言非虚,”山主看着蒲英稍微侧了下身子挡住余云泊的怒目而视,表明自己态度:“菩助教大义,学院之幸。”
换言之,进学院这事儿稳了。
“那真是太感谢山主了。”见状,蒲英终于露出进门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天书此物,众说纷纭。
有人说魔头蒲英之所以能短短十几年间在世上崭露头角,一跃成为昆仑首徒,就是因为在一次远古历练中得到了传说中的至宝——天书,也有人说天书是昆仑的传承心法,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昆仑弟子人手一份,只是蒲英行事过分招摇,惹人注目,还有人说天书本是空谈,只因蒲英狡诈非常,曾多次易容改性入百家院系偷师,最后汇总出的百家心法流派路数都记在一处,流传出来,这便是天书了。
这样的传言多了,可信度就低的可怕,偏偏就这样还忽悠了不少知道蒲英被逐出昆仑之后脑子发热的人。
这东西在她死后还搅弄了多少风云,她一概不知,但蒲英知道在自己生前时候天书也算个稀罕玩意儿,一般任谁听见了都得停下来聊两句,现在想来,是因为有魔女和昆仑两个名号压着,所以才没人直接对自己敢下手。
最后那些进桃源的人向她讨的最后一样东西,不也是天书吗?
真是成也天书,败也天书。
其实也不算太冤,因为天书确有此物。
只不过来源和传闻相去甚远,从那些话里面摘摘捡捡也就只剩下几个字能拼起来用——那本据说有着世间所有门派心得功法的天书出自昆仑。
准确来说,天书是陆吾的。
——
八百九十三年前,大雪满昆仑,第一次见到流光涌动的小乞丐连声音都抑制不住的惊讶:“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书吗?”
彼时仙人华衣绶带,微微低头看向皑皑雪山中唯一的信徒:“你管它叫天书?”
“你是天上来的仙人,仙人给我看的书,当然是天书了!”
仙人眉眼含笑,一霎似草木知春冰河解冻:“好啊,那就叫它天书,不过我不是仙人,我叫陆吾。”
从此,终年不化的昆仑雪山中除了仙人陆吾,还多了一个捡来的小乞丐。
蒲英在往书简石里印刻天书内容时有点好笑的想,陆吾一定没想到当年的小乞丐有朝一日会拿传说中的“天书”换一日三餐和一个可以躲开他视线的阵法。
剑谱和心法确有其事,但是谁的就不一定了,山主也未必不知道这剑谱心法有水分,但是只要蒲英真的默出了心法,这件事就可以是真的。
想到这,蒲英把刚刚刻好的书简石扔在一边松了松肩膀,准备去吃今天的第二餐,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个人影,伸了个懒腰。
蒲英抱着胳膊,看外面的人足足走了两三圈才抬手敲门:“阿音,去吃饭吗?”
“去啊,当然要去,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走——”
这位同僚,姓任名涯字星辞,去年底刚升讲师,名字起的霸气,钱包够鼓,长相也雅俊,据自己说人生梦想就是可以丹药双修,称霸丹修院,偏偏人生得有些窝囊,人老实,话又多,唠叨多了更压不住手底下那群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学生,平日上课都快被人骑脖子上拉屎了。
蒲英被分来给他当临时助教只有五六天,光是学生全勤逃课的时候就见识了四五回,更别说课业没完成,顶撞师长一类的了。有次蒲英实在是看不下去,估摸着自己的修为私下教训了一下领头的人,后续果然收敛很多,只是没想到这人从那之后就黏上了自己,生怕落单的时候被学生报复回来。
“听院长说最近要给你正式分配学院,阿音,你自己有意愿去哪里吗?”
“哦。”
习惯了蒲英的沉默,不等她说话,任涯就自言自语道:“嘶——其实除了体修院都还好,别的院起码不会出现学生反打老师的事情,顶多是不太配合,我之前常常为他们不做课业头疼,直到修远和我说了体修院的课业我才懂得知足常乐有多可贵,你目前这个身体可一节课都吃不消,不行不行,你要不要去和山长说一声,不然我也去和你一起说,哎呀都怪我任职讲师时间不够久,不然就能留你继续和我一起在符修院了。”
“没必要。”蒲英夹起一块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口感简直幸福地想叫两嗓子。
学院专业第一不第一的不知道,但食堂的厨子在蒲英心里已经是世间第一了。
“对了阿音,你听没听说最近……”
蒲英在一边嗯嗯啊啊的应声,除了分配学院那两句,对他说的话一概左耳进右耳出,一门心思干饭养身体,并不多搭话。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任涯的话密,顺便在有其他同僚满脸好奇地过来问自己名字时示意任涯帮自己解释菩和音是哪两个字,只是和魔女的名字同音不同字而已,不用和每个人都介绍一遍自己的新名字,这倒是帮蒲英省了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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