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没有旁的事,风潇一般每天下午接近黄昏时分便会来窗前站一会儿。

今天我没有在屋里自顾自的看书,拿着一坛子酒,两个碗,等着他的到来。

风潇此人,确实如同宋凉说的那样刻板,每天来的时辰一刻不差,让人猜不准都难。

他清雅的身影逼近,我将碗移到窗台边,“喝点?”。

风潇略略惊讶,但没多说什么,拿起摇摇欲坠的酒碗,喝了一小口。

“潇公子就连喝酒也如此文雅。”我给他打了个样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碗翻过来,表示自己喝的干干净净。

风潇不许门派的人酗酒,大抵是因为暮雪那件事,他自己看着酒量是相当可以的。他学着我的样子,仰头将酒咕嘟咕嘟喝完,然后把碗翻了过来。

我在心里默默数着,“十九八七……三二一。”

风潇应声倒地,只可惜,任你酒量再好,也逃不过我的“神仙醉”去。

我将风潇拖到里头放好,往宋凉的寝殿走去。

不过也就半个月的功夫,看着祭月殿的大门都有些陌生了。我捻捻手指给自己鼓劲,“没事的没事的,他认不出来的。”然后故作轻松的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大厅里的荷花开得甚艳,一室飘香。

跟着风潇沾染了十几天,宋凉也开始变得风雅起来,花花绿绿的帷幔都变成了白色和青色,野性十足的虎皮垫子也都换成了狐狸皮、兔皮。

宋凉坐在桌前,手里叮叮当当的,好像在做风铃。

那铃铛用玉雕琢,形状像一朵风铃花,他认真的模样跟从前给我剥葡萄的时候如出一辙。

只不过从前他为了哄我不让我下山,整个人都愁眉苦脸的,而现在,他的脸上写满了愉悦和期待。

我张了张嘴,嗓子似生锈了一样,宋凉二字卡在里头,硬是喊不出声来。

好在他很快便发现了我,“成霜,你来啦。”

我笑笑,脸僵硬的要命。

来之前,我本是极渴望宋凉的怀抱的,渴望见到他的脸、他的一颦一笑,可当他的手真的搭在我的肩膀上的时候,我却不由自主的绷紧。

我被他揽着坐到他旁边吃饭。从前吃饭,他从来都是与我面对面,他所表现的粘人也只不过是把我圈禁在祭月山,但是面对着风潇,他却是真的粘人。从他发现我进来,就与我没超过一寸的距离。

可是两个人明明已经挨得这么近,明明皮肤贴着皮肤,呼吸缠着呼吸,我却冷的发颤,好像跟他隔着千沟万壑。

我没出息的开始落泪,原来演戏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我克制不住不去质问他、克制不住失落、克制不住崩溃的情绪。

“怎么了?成霜你怎么了?”宋凉慌得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站起来,摸摸我的头、又俯下身抱抱我,嘴里一个劲的重复,“成霜、阿潇,你怎么了?别哭,你有什么要求说给我听,我都可以满足你。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听他这么说,我越发哭的厉害,心里觉得一名男子为情哭成这副德行十分丢人,却又克制不住的想像满腔闺怨的妇人那样对他撒泼耍赖。

因为这种十分矛盾的情绪以及他错把我当成他人才有的温柔,我哭的不能自已,毫无形象,差不多清醒以后会投井自尽的程度。

宋凉大抵也渐渐觉出了不对劲,他松开了我,试探的喊道,“风、炎?”

听到自己的本名,我抬起头,哀切的看着他。

见我真的是风炎,他眉头立刻蹙成了三炷香,脸上甚至浮现出恼怒和厌恶的神情。“你怎么来了?”

看着他的反应,听着他话里满是失望的语气,我的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

风潇回来了,我在这个世界上一下就变得多余起来,我既不是风潇的替身,也不能当回宋凉的剑鞘,我不知道我该是谁,我该在哪儿。

“我不是从刚醒就喜欢你的,”我垂下眸子,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是你总圈着我,说要娶我当压寨夫人,说,我说什么你都会应,说,只要我不离开祭月山,你就会一辈子对我好。”

想起从前,我有些泣不成声,咬着牙,想让自己看起来凶恶一点。可心里对宋凉的爱,还没完成角色转换,竟然一丝都恨不起来。

于是,我放弃做出恼恨表情的想法,继续凄楚的看着他,“你说咱俩是非常恩爱的一对儿,你对我那么细致温柔,对我的安全费劲心思。

我也没有辜负你,尽可能的去回应你,就算好不容易离开祭月山,听到别人诋毁你,也是想尽办法去寻找真相,我好不容易带着真相回来了,谋划着为你洗刷冤屈。

我们原本是双向奔赴,我们应该相互扶持到老。

现在你告诉我,你真正的爱人回来了,你不需要我了。

好,那你希望我到哪里去?变成谁?只要是你提的要求,我统统都不会拒绝。”

或许是我哭的实在可怜,宋凉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脸上满是怜惜,“别哭了。”他用一张帕子为我拭干眼泪。

他好温柔,好像过去一样,我只要一不高兴或者想离开祭月山,他便眉眼低垂,做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或者一声不响的给我剥葡萄,包容着我的所有情绪。

我情不自禁的凑上前,那双粉色的唇就在眼前,温暖柔软、可以治愈一切伤痛。

梦境近在咫尺,却被宋凉下意识挥过来的巴掌打醒。

这巴掌可真不轻,他的大拇指和无名指常年带着藏有暗器的戒指,手甩过来的同时,触动了戒指上的机关,两枚利刃划过我的面颊,立刻便有两股血流下。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竟然对我用暗器,没有什么比这一巴掌更能让我梦醒。

我跑了出去,真希望今天没有来过,做下这样丢人又犯贱的蠢事。

我竟然妄想着,他还会对我留有温情。

跌跌撞撞的下了祭月山,路过一个打铁铺,里面的壮汉一手举着铁锤、一手固定着贴片,像是在锻一把剑。

看着一旁熊熊燃烧的火盆,我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我跳进火海里,是不是就能变回一把剑?

我闭着眼睛,慢慢靠近,火舌舔舐着我的衣角,甚至有几颗飞起来的火星子沾到了我的脸上,烫的生疼。

突然想起宋凉讲的故事,从前风潇刚上祭月山,宋凉带他去看打铁花,两尊修炼得道的大神,竟会为了给对方挡火星而抱到一起。

刚止住的眼泪又不自主的往外冒,罢了罢了,马上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展开双臂跌进去,一身风刮过来,我身子一轻,睁开眼,风潇已将我揽到他的剑上,飞到半空,地上跪了一片凡人。

“潇公子。”我怔怔的看着他的脸,如同照镜子,心里越发的酸,大抵现在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会让我酸,真是没救了。

我痛苦的抹了一把泪,明明那个先挑起这段感情的人不是我,为什么受伤的却只有我一个。

“你,不要犯傻。”他想了半天不知如何称呼我,这样淡淡的说道。

风潇寻了一处亭子落脚,我坐在横栏上,看着满山苍翠出神。

“我先帮你把脸上的伤治好吧。”风潇正要为我疗伤,我抬手将他的胳膊拂向一边摇了摇头。“不用。”

我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坐到我的旁边,静默着不说话。

我俩这种关系,也实在难以说出什么话来,更何况他看着本就不太擅长安慰人。

不过这样也好,有个人静静地陪着我,虽然是夺走我心上人的情敌,却也是,有人陪着真好。

我竟然寂寞成了这样。

“你受苦了。”良久,风潇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忽的嗤笑一声,风潇转头懵懵的看着我。

“你是真的不会安慰人。”

见我松动,他舒了一口气,笑笑,“是啊,我一直嘴笨。”

嘴笨怎么了,有人那么深刻的爱你,他嘴巴灵巧就好了。这么想着又要落泪,我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笑道,“在我们谈心之前,你能不能给我施个不会流泪的法术。”

风潇刚舒展一会儿的神情,又重新变得凝重,他抬抬手,竟真的遵照我的意愿,给我施了个法术……

真是个直男,宋凉过去,也挺不容易的吧。

我搓搓腿,尽量让自己看着浑不在意一些,“你,当初为什么要自裁啊?”

“那一世我太纯净,心思又重,埋了许多压力无人诉说。我从小没什么朋友,除了宋凉,我几乎都不曾和同龄人在一起超过半个月。那时候就想着,死了也好,不用每天矛盾挣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担忧。而且我死了,宋凉在仙门没有敌手,没人能欺负他。"

“那,你怎么又复活了?他们都说,神仙历劫完会回到天上去,连魂魄都没有。”

风潇听着我这话,将目光层层叠加到我脸上,他看起来风度翩翩,不像会做盯着人看这种不礼貌的事情,然而他却真的这么做了。

不过他的目光并不惹人烦,相反,他的眼睛里慢慢加注了许多怜惜和期望,他说,“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真不知道老天是在捉弄我们,还是如何,明明都已经以身入局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被他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打断了追问,“阿炎,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格,不是阿凉的一部分,等有一天他真正发现这一点,他的心态就不会这般别扭了。”

不别扭又怎样,他的白月光回来了,我终究成为了一块食之无味的鸡肋。

看我如此失落,风潇拍拍我的肩膀笑道,“我送你一件礼物可好?”

我没什么兴致,百无聊赖的答道,“什么?”

风潇坐直身子,两指点向自己的心口,一道白光从他的身体慢慢抽出,然后注入我的身体。

“你运转一下丹田试试。”风潇笑的慈祥,像一个得道的老者。

我福灵心至,意识到他刚刚做了什么之后,立刻坐好,运转丹田,我感受到了内丹!我有内丹了!!!

“其实当年,阿凉想把自己的内丹给你,后来发现自己是你活着的根基,便没这么做。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已经不需要依赖他活着了。”

如果风潇没回来,听到宋凉要为我剖丹,我大概会感动到肝脑涂地,但……“他又不是为了我。”

“呵,”风潇低笑一声,“对没错,他是为了我,我这不也为了对得起他那份心。又回来了。”

“炫耀。”有内丹的喜悦,很快便被情伤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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