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认真地研究着“凰”的文字,一张属于“凰”的画像逐渐被拼凑出来。
她应当是个总跟在疯王身后观察模仿她的人。她们的关系很亲近但又带着天然的仰视,也许是长辈与晚辈,也许是老师与学生……
林觅沉浸其中直到天暗了下来。昏暗的环境让眼睛越来越疲惫,她忍不住揉了揉泛红的眼眶 。
另一边小沙弥见状终于转身离开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师父,那位湘州来的女施主只在房中默默哭泣并未有什么异样。”
主持盘坐在蒲团之上不停地敲着木鱼。
“阿弥陀佛,可怜啊可怜……”
月上枝头,寺中只剩低声诵经的声音,这种声音反而让周遭显得更加安静。
林觅终于放下书本点燃了一支蜡烛。她坐在床上深呼三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放空思绪将自己代入“凰”的画像中。
那副疯王舞剑图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
半响,林觅拿起笔开始书写。
洛止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她做那些事时又究竟在想些什么?
苍茫大地上只剩下残破的城墙和烧焦的树木。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还夹杂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断裂的箭矢和残破的盾牌散落在地上,诉说着曾经的惨烈战斗。
一个身着紫衣的姑娘爬上高坡看着这一切脸上只有麻木。
一个坡腿老道正费力地在空地上挥动着锄头。
“你是谁?”
“收尸人。”
“收的完吗?”
老道闻言抬头看向这个气度不凡的姑娘。
“姑娘是南疆人?”
紫衣少女环视着这里突然冷笑一声。
“就为了这么寸草不生的地方,南疆和东川已经打了整整百年,从我的祖母到母亲再到长姐,永无止境……”
老道闻言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郡主觉得不该打?”
少女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老道放下锄头将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女孩的尸骨移到浅坑中。
“中原四国纷争百年。今日为土地,明日为财宝,后日为颜面……总有要打的理由。意义?这也许就是四国贵族心中的意义。”
少女闭上了眼睛。
“荒唐。”
老道一边捧起一捧黄沙撒在了少女脸上一边喃喃吟唱。
“世人皆荒唐,终日度苦海。愿子长眠九泉下,再不过这人世间……”
紫衣少女仰头看着天边滚滚而来的乌云自言自语。
“究竟怎样才能终止这一切?”
老道掩埋着死亡。
“只有战争能终止战争。”
少女终于正视老道。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老道正色起身。
“这不是我说的是历史说的。”
少女唇珠轻颤却说不出话来,因为这是她第一次遇到与她有着一样疯狂想法的人。
乌云压来整个世界都仿佛暗了下来。
“真的有人能做到吗?”
“为何不能?千年前南疆不也是四个部落吗?最终洛氏一族用一场大战终止了纷争建立了南疆。”
“这不一样,当年的南疆部落间本就有着相似的语言,相似的习俗。可四国……”
“你站在此地觉得南疆部落间相似可若是站在中原之外焉不会觉得中原四国相似。天下之大,凡人心所在无不相似。”
“那为什么没有人尝试去结束这一切呢?”
“因为代价。”
“什么代价?”
“罪无可恕的代价,沦为疯子的代价,变成后人垫脚石的代价……”
一阵风吹过,黄纸被吹的满天飞舞。
老道浑浊的眼睛注视着洛止玉仿佛在问她:你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点点雨水落到洛止玉脸上。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坚定地向着东川走去。
身后,老道恭敬地对洛止玉行了最后一个礼。
“恭送郡主。”
一阵怪异的声响将林觅从熟睡中唤醒。
这声音仿佛是一个初学者正在努力吹响一个巨大的竹笛却只能发出呼呼呜呜的怪叫。
林觅抬起沉甸甸的脑袋看了一眼窗外。
天亮了。
她身下压着的全是她昨夜写下的手稿。
许是因为过分投入林觅做了个古怪的梦,但推开窗户,清晨带着露气的风一吹林觅就将那个梦忘得干干净净了。
故事已然续写完成,她还模仿着印刷的字体一笔一笔誊抄了数十份。
但接下来该怎么把这些内容传递给他们的人呢?会不会被识破尚未可知,所以自己绝不能被发现。
林觅一大早便领了一只斋饭馒头离开寺庙去寻找方法。结果刚出寺门便被一个小乞丐撞了一下抢走了馒头。
林觅抬腿便追了上去。
小乞丐瘦弱的可怜没几步就被林觅揪住了后脖领。
“站住。”
小乞丐忙将馒头塞入口中囫囵嚼着。
林觅看他都快噎死了,忙将他放下为他拍拍后背。
“你别急,一个馒头而已。不过万佛寺的斋饭是免费领的。你没必要抢啊。”
小乞丐终于抻着脖子吞下了馒头。
“那些老秃驴才不会给我们吃的呢,他们的斋饭只给西府的人吃。我是北府来的他们不给我们领。”
林觅听着火气就上来了。
真是爆炒鹅卵石不进油盐,国界都没了还守着地界。
“那老秃驴不是出家人吗?出家人还搞地域歧视太过分了。”
小乞丐突然笑了起来。
“姐姐,你也不是西府人吧。”
林觅心虚地眨眨眼。
“我是湘州人。”
小乞丐一脸看透了的表情。
“噫,西府这群家伙最尊敬和尚了,怎么可能会叫他们老秃驴。”
林觅忙捂住小乞丐的嘴。
“你小点声。”
小乞丐点点头。
“姐姐你放心,他们抱团,我们也抱团。我不白吃你的。以后我和大家打声招呼不抢你的。”
林觅无奈叹气。
真是处处是江湖啊。
突然头顶的一扇窗户打开,一叠纸稿被抛了下来当头砸中林觅。
“啊!”
林觅捂着头蹲下感觉自己眼前都在冒星星。
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林觅随手捡起一张纸。
什么东西?
这不是昨日红墙上夺魁的诗嘛。
“什么破诗,一天到晚到处发,我拉屎都用不上。”
屋中的骂声传来。
林觅只能揉着脑袋自认倒霉。但随后一个灵感立马闪过她的脑海。她一把薅住打算离开的小乞丐。
“小孩,你帮我一个忙,我请你馒头吃到饱好不好?”
小乞丐一听眼睛都亮了。
“真的?”
街上,知府的衙役正在挨家挨户的派发着诗稿。大家伙不论多烦都只能老老实实地陪着笑脸接下诗稿说上两句言不由衷的赞美。
忽然,一个小乞丐迎面撞了过来,衙役被撞倒诗稿散落一地瞬间怒火中烧。
“没长眼啊!”
“对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小乞丐被吓得都快哭了。
街上的女人看不下去纷纷帮忙捡起诗稿还给衙役。
“大人,您和一个乞丐计较什么啊,有人教养的东西罢了。”
衙役见状也不好发作,只得拿回诗稿继续派发。
“滚!”
“唉。”
小乞丐立马连滚带爬地跑开。
而这样的场景同时发生在了好几个衙役身上。
林觅站在街角看着自己的手稿成功混入诗稿被送到每一户人家中扬起了嘴角。
桥洞下,几个小乞丐聚在一起吃的脸颊跟仓鼠似的。
“慢点吃,别噎着。”
“姐姐,你到底混了什么东西进去啊?”
“寻人启事。”
“那我们这样做不会被发现吧?”
“就算发现又怎样,今天满大街多少人碰过诗稿他们查的过来吗?”
“也是。那我们明天还要帮姐姐送。”
小乞丐们没有多想只是继续吞咽着香喷喷的馒头。
西府的复国势力越大这样广撒网就越有用。
二十多个大馒头很快就见了底。
小乞丐可算打了一个饱嗝。
“饱了。”
“嗯。饱了。”
一个小女孩吃的太急被噎着了不停地打嗝,大家都笑了起来。林觅也被这笑声感染。
“我上去找点水来,你们别乱跑。”
“好。”
林觅上街走向粥棚。
“要一碗粥。”
“好。”
“阿弥陀佛。”
老板娘盛好了一碗粥正赶上一个和尚化缘,于是她略带歉意地冲林觅点了点头转而将粥递给了和尚。
林觅也不想计较,但和尚伸手接粥时,林觅却看见了一串熟悉的佛珠。
这不是锦宁的吗?
一辆马车驶过闹市,马夫急匆匆地险些撞到行人。大家咒骂纷纷。
“赶魂呐。”
而马车中,一个眉间带着一抹红痕的美艳公子正在沉睡。
一个和尚趁机上前想要化缘,马夫紧张地盯着他。
“阿弥……”
陀佛还未出口,林觅便追上了这个和尚一把按住他。
“说,你手上的佛珠哪来的?”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这一出闹剧吸引。
马夫赶忙乘机催动马车离开。
花清臣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迷茫地微微睁开了双眼,但很快他就被身旁的迷神香再次夺去了意识。
这和尚还没见过对自己这般不敬的施主一时气红了脸。
“这是赵家少夫人给我的香火钱。”
“你撒谎。”
锦宁到了赵家又不会缺钱,好端端地拿嫁妆施什么香火?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若是不信可以和贫僧去赵家对峙。”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和尚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开始指责林觅。
“姑娘,你再不松手我们可要报官了。”
“是啊,赵家是我们江州数一数二的门户,谁还能上他们家偷新娘子东西不成?”
林觅被说服缓缓松手。和尚得了空立马像避瘟神似的逃开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林觅懊悔地拍了拍脑袋她想转身折回粥铺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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