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光撒在甲班上,追命的鬃毛在月光下犹如一匹高贵的黑色绸缎,顺滑而富有光泽。
侍女眼馋又不敢碰。
“马是好马奈何就是不让人碰。”
女官将追命的疆绳拴好。
“好马都是认主的。”
“它不会就认镇北将军一个吧?”
女官虚触追命的鬃毛。
“不,它的第一个主人应当是先帝。”
侍女闻言都愣住了。
“原来如此。”
林觅坐在火堆前沉思。
看来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赫连漠也不是战无不胜的,若是能……
锦宁正在丫鬟春燕的帮助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明日天亮她就要以新娘子的身份进入江州城了。
看着锦宁一本正经扮做淑女的样子林觅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锦宁立马破功抓起一块香膏就朝林觅丢过去。
“你还笑。”
林觅偏头躲过。等春燕整理好锦宁的仪表退到边上去,林觅才终于正色。
“锦宁,现在还来得及,如果你想清楚了你还可以……”
林觅用手指做出走的手势。
锦宁怔了片刻。
“不要。”
“为什么?你明明更向往自由自在的江湖啊。”
锦宁整理着头上的凤冠。
“我要嫁的是江州赵家,这场婚约不止是我自己答应的。赵家当年大洪水时对我们家也有恩。我若是无故悔约,日后我们锦家要怎么做人?”
“所谓承诺,恩情,脸面比你的未来重要?”
“当然。”
“这可和你说的不一样啊,你不是说未来比过去重要吗?”
锦宁疑惑皱眉。
“对哦。”
林觅凑上前。
“怎么样,走不走。”
锦宁想了想还是推开林觅。
“不走。”
“为什么?”
“走江湖哪有那么容易啊,我不过就是看看画本梦一梦罢了。我又没有赫连大侠那种身手。就算是去了南府我一无所长的拿什么谋生啊?我还是现实一点好了,嫁了人能偶然出门玩玩我已经很开心了。”
“走一步算一步呗,船到桥头自然直。”
“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林觅摇摇头坐回去。
“确实,而且你还怕水,搞不好连西府你都出不去。”
锦宁直接用红盖头蒙向林觅。
“你还提!”
“真不是我想提,实在是,哈哈,怎么会有人因为怕鱼所以怕水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因为溺过水才怕的呢。结果,哈哈……”
“你懂什么,鱼真的能吃人的。”
锦宁回想起自己幼年时亲眼看到的那一幕。
她不知道水里的人是谁但等她叫了人来,水池里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没有人,没有鱼,甚至没有血。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小孩子胡思乱想。
两人闹过一阵,林觅才气喘吁吁地举手投降。
“我认输!”
锦宁这才起身对着篝火开始重新梳妆。
林觅已经躺倒在了草地上。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和赵公子好好过日子,和我爹一起守护这道大坝。”
锦宁眼里闪烁着认真。
林觅枕着胳膊看向头顶的星空。
“算了,你高兴就好。”
锦宁躺在林觅身旁。
“那你呢?”
“我?我得先找到亲人,活下去,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怎么说的好像你快死了似的?”
林觅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啊,如果找不到他们我会死,如果坚持寻找他们我可能也会死。
这就是我的路。
过了许久,林觅都快睡着了才又听见锦宁的声音。
“你别怕,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家人的。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她们遭遇了不测,你可千万别想不开轻生啊,你要是没地方去就来找我知道吗?”
林觅没有回答。
第二天,鞭炮声从辰时便开始炸响。林觅和春燕一左一右送着花轿进入了江州城。
林觅第一次见到水乡的旖旎风光,这里处处是白墙黑瓦的房屋,古朴典雅的石桥和穿梭于水道的小船,沿着石板路漫步,身旁是随风摇曳的垂柳。
没走几步,送亲的队伍就遇上了化缘的和尚拦路。春燕立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打点。
林觅这才注意到,这街上和尚真不少而且他们都很受尊敬的样子。
再往前就能碰上赵家的迎亲队伍了,林觅停下脚步道别。
“我走了,你保重。”
锦宁却突然撩开车帘拉住林觅的手。
“你等等。”
锦宁指向不远处一座白色佛塔。
“那里是万佛寺,是江州最大的寺庙,你先去那里落脚,我爹的消息到了我就叫人去那里通知你。”
“好。”
锦宁又将手腕上一只金镯子和一串佛珠卸下来交给林觅。
“你身上没钱这些你先拿着用。”
“小姐,这些可是你的嫁妆。”
“没事,我嫁妆多着呢。帮人帮到底嘛。”
林觅将佛珠推回到锦宁腕上。
“不用,我有办法生活,而且我还可以给别人看病问诊。”
但锦宁还是坚持将金镯子塞到林觅手里。
“拿着!你别心里过意不去,这事本来就该我们家管,我爹一时管不着那就我来管。”
“吉时已到!”
花轿即将迈过石桥由赵家接手。
“你记住我说的话有什么困难随时来赵家找我。你的事我管定了。”
两人分开,林觅站在原地目送着花轿离开。
“你这样好的人一定要幸福啊。”
直到花轿被抬进赵家的门,林觅才转身离开。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陆吾和花清臣可九龙江沿岸九州九城,要找几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可若是贸然寻求官府和天商会的帮助又极有可能会惊动奸细。
该如何是好呢?
林觅走着走着迎面撞上了一面红墙,红墙上贴满了纸张。她随意望去,每张纸上都写着一首诗。有些诗下面还印着红戳。
“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青衣白面的书生正在一首诗下盖上红戳。
“姑娘不是本地人?”
“在下湘州人士。”
“哦,这是我们江州特有的聚诗墙,不拘是什么人凡写了诗都可以贴来这里。品诗的人若是觉得这首诗写得好便可以在上面盖一个红戳。红戳多的诗便会被公家誊抄下来印刷传阅。”
“这样啊。”
赏诗的人不少,好诗也不少。但林觅发现得红戳最多的一首诗居然是首极简单的口水诗。
“九州水长七万里,万佛塔高九千丈。水长与塔高庇佑,江州代代余万年……”
什么鬼,格律,形象,语言样样都不行。这诗是小孩写的吧。
不一会儿又是两个戳盖上。
林觅不禁开始怀疑江州人的品味。
难道这儿就流行这种?
“刘兄,你看这首诗。文笔质朴情感真挚当真是好诗。”
“确实,这样的诗若是不能家家传阅实属遗憾。”
“谬赞缪赞。”
一个身宽体胖的公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来。
“王公子谦虚了。这诗墙立了一年有余,依我看您这首诗堪称魁首。”
那位王公子闻言脸都快笑到一起去了。
“不敢不敢。我还写了不少这样的诗,两位若是喜欢可移步府上一观?”
“能拜访知府当然是我二人的荣幸。”
林觅忍不住嗤笑出声。众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她身上。她忙憋笑摆手。
“没事,好诗。”
待这伙人走远,林觅才捂着肚子笑到颤抖。
方才的青衣书生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笑吧。”
“有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比会写诗强多了。”
“是啊,文字的价值在于落笔的那个人。”
林觅愣住。
“你说什么?”
青衣书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作揖告辞。
林觅久久地愣在原地。
文字的价值取决于落笔的人。
什么时候人们会对文字的内容毫不怀疑呢?
林觅突然跑向街上。
除非他们相信的是写书的那个人。
他们相信的是“凰”!
凰与疯王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它说疯王宝藏存在,那些复国势力就认定疯王宝藏存在。而且自己一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宗煜手中的地图,这伙人总不可能去皇宫里抢吧。如果拿不到全部就抢三份又有什么意义?除非最后的那一份地图凰以自己的身份给出过保证……
林觅冲进当铺。
“我要换银子。”
“用什么换?”
林觅掏出了锦宁留给自己的金镯子。
掌柜接过镯子眯着眼睛看了看面露满意。
“最多二十两。”
“四十。”
“这,不值这个价啊。”
林觅也不墨迹拿回镯子就要走。
掌柜忙阻止。
“三十五,这是最高价了。”
林觅利落转身递上镯子接过银子。
“一个月内我会来赎的。”
“知道了。”
林觅再次找到一处书局,这次她有经验了,一进书局就跑向各处角落摸索。
找到了。
林觅将凰写的所有书都取下抱在怀中走出书局。
“唉,你还没付钱呢?”
林觅抛下一甸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青石铺就的万佛寺内,香炉、佛像、经幡一应俱全,寺庙内的香火气息弥漫,配合着木鱼声和诵经声,给人一种肃穆而神秘的感觉。
林觅背着破旧动物包袱对着胡子花白的主持恭敬行礼。
“小女子因遭船难与家人分别,求大师收留两日。待我寻到亲人下落。”
主持对林觅行了一个合十礼。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女施主可在禅房好生休息……”
直到关上禅房的门,林觅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马不停蹄地将所有书取出展开。
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模仿“凰”续写疯王之死的故事将那帮人引到江州。
林觅没有注意到门外,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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