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目标,林觅在街道上骤然停下脚步。
街边的早点摊子正是热闹的时候,嬢嬢们熟练地端出一笼又一笼的烧麦,将一颗颗粉嫩的馄饨从飘着油花的锅里舀出来。卖花的姑娘们原本齐溜溜地蹲在屋檐下打盹闻到这味道立马蹦起来大家一起凑了钱去买点心。
看着四周的一切林觅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真的来到人间了。这一路上曲折颇多且都是些常人一辈子也碰不上的“怪人怪事”,以至于林觅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乱掉了。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勉强找回点生活而不是生存的感觉。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就幻灭了……
“什么?这么贵!”
药铺的伙计翘着那凤仙花染的红指甲噼里啪啦地波着算盘。
“我们天商会的东西从来都是明码标价,你要的这些香料现在全南府都是这个价。”
伙计翻开笔记递到林觅面前:“你看,现在还是这三个月来的最低价呐。你是运气好的,补货的人刚到,不然这个价格至少得翻一倍。”
林觅哪见过这个阵仗一时也不不知道该怎办。她算了算账。其他杂七杂八的倒还好可是制作引蛊香最重要的香根琥珀香的价格也太夸张了,如果照南山村村民给自己的报酬来算,自己至少还得遇上八个孕妇生产才够!这怎么可能……
到了中午,无可奈何的林觅走入一间茶楼要了一份最便宜的花饼和蜜茶垫垫肚子。
“话说那疯王洛止玉自从建立洛川后愈发残暴,终日以凌虐三国旧日皇族遗老为乐,甚至逼死了她的亲姐姐南疆国主……”
运气不错撞上茶楼每半月一次的免费说书,至少还能听个故事下饭。
“洛川一年,五月初一,那一日正是疯王生辰,疯王设宴大醉。不料她的枕边人却在她的酒中下毒,疯王察觉忙招大将军护驾但大将军却不知为何迟迟未来,慌乱间只见一个蓝眼的北胡舞者飞身而出拔剑砍下了疯王的头颅!而这一切居然都是疯王曾经最信任的大学士的谋划……”
“好!”林觅听着这生动的描述鼓起掌来但其他客人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马婆婆,疯王之死这一出你都讲过多少回了,换一出讲讲吧。”
台上的表演者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声情并茂地讲了下去。
“……到底是苍天有眼,罪孽滔天的疯王洛止玉就这样永远长眠了。后来,持毒的枕边人成了摄政王执掌洛川。缺席的大将军远赴北胡成了镇北将军。无名义士离开宫廷游走江湖。背主的谋士弃官从商建立天商会从此再不问政事……”
林觅越听越觉得奇怪。
“嬢嬢,你讲的这是真事还是戏说啊?”
其他茶客听到这个问题都笑了起来。
“宫中秘闻我们如何知晓?这也只是道听途说的一个版本罢了。无非就是挑当今最有名的几个人编撰着玩儿的。”
那这故事编的着实是不怎么样,林觅边听边想象着那副画面。虽然这出戏叫疯王之死但疯王的死状却被一笔带过反而是杀死疯王的四个人被一笔一笔地着重写了出来。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嘛。
不过这故事倒是阴差阳错地和姨母所说的托蛊往事对上了。说不定也不全是假的。
吃完最后一块糕点,林觅放下筷子擦擦嘴。她已经下定决心特殊事件特殊对待,既然买不起又着急用只能用那一招了。
天商会的商号遍布洛川,小到药材粮油这种百姓民生,大到赌场当铺这种钱生钱的买卖无所不有。为了方便管理,天商会的总堂在北,西,南四府各设二等分堂。再往下各府各城则是设置三等分堂。以此层层负责。
入夜,林觅带着一块黑色面巾换上一身劣质的灰布衣潜进了天商会云安分堂中。她打算摸点银子花花。
为什么不直接去摸香料铺呢?废话,她白天刚打听了琥珀香的价格却买不起晚上药铺的琥珀香就丢了。傻子都知道是她干的。
林觅猫在树上拿出自己白日摸点画的草图,北边是商号伙计们住的地方,西边靠着平日卸货点货的大门。钱库的位置估计不是在南边就是在东边。
连下了两天的雨,夜里又湿又寒。护院们也懒得认真巡查只一窝聚在二道门口喝酒暖身。林觅瞅准时机从树梢爬到墙头又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内院。
先去最近的东屋看看。
有灯光,这个点还有人在里面吗?林觅将耳朵贴上门扉。
“山里的人还联系的上吗?”
“全都断了联系。”
“老闫和青青呢?”
“也没消息了。掌柜的,看来这次朝廷剿匪是认真的。”
“我能不知道?通知我们的伙计这段时间不要再和那些土匪联系了,等陆吾的人走了再说。”
好家伙,真是随时随地吃上大瓜。看来这云安分堂早就和土匪勾搭上了,青青她们的任务估计就是送药材去给土匪“抢”的。要不是半路杀出个自己恐怕她们也没必要做个劫人的表面功夫了。
喝得还不尽兴的护院扭头便要去厨房讨酒冷不丁看到门房外有个灰溜溜的身影还没反应过来。
“谁在那边?”
糟了。林觅拔腿就跑。
护院这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
屋里的伙计闻声立刻打开房门。
“怎么回事?”
“有人潜了进来。”
掌柜闻言花容失色:“那你们还不抓住她!”
“是。”
整个院子瞬间沸腾了起来,林觅“蹭”地一声爬回树上,不想却在树上撞上了个“同行”。
这人的打扮可比自己专业多了,一身夜行衣裹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只漏了一双狡黠的狐狸眼在外。看见林觅这人也有些吃惊。
“你……”
林觅赶忙捂住对方的嘴。
树下的护院成队地开始搜查,查到这儿只是时间问题,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但是看着突然空下来的南院,林觅停下了脚步。
“跟我来。”
本着同行帮助同行的原则,林觅把树上的狐狸眼一同拽入了南院。撬开锁,打开门,里面果然是分堂的财库。
林觅得意地吹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看到没这就叫灯下黑。谁能想到我们会在这时候折回来。”
黑衣人有些意外地拿起一块翡翠,林觅忙将翡翠夺下。
“这个不能拿。一看你就没经验吧,翡翠都是独一无二的内行一眼就认得出来,你偷这个很容易被抓住的。”
林觅拿起一把金甸子塞入对方手中。
“拿这个,这个底下虽然也有官印但金子软可以磨掉再缴碎了谁也认不出来。”
黑衣人摸索着手里的金子眼神晦暗不明。
“敢在天商会行窃你不怕被抓到?”
“怕什么?刚才掌柜的话你没听到吗?她早就和土匪勾结在一块了。这种情况下她们手上的账百分百是作假的。我们这才拿多点啊,就算哪天清算发现不对她们肯定也不敢声张只会默默帮我们把账平掉,难道她们还敢贼喊捉贼?”林觅边往包裹里塞金子边自信地分析着局势。
黑衣人发出一声轻笑。
“那你就偷的心安理得了?”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林觅一把抢回自己刚才塞给对方的金子:“你不也是来偷的吗?”
黑衣人转身潇洒地坐到了一旁的箱子。
“我当然是来偷的只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罢了。”
林觅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你偷了这些钱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当然不会。”
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透出一丝危险的意味但林觅并未察觉。
“那不就得了,我偷钱也只是为了买点香料。这云安城几乎所有的商号都是天商会的。你想啊,你从天商会拿钱买天商会的东西这叫什么?”
“什么?”笑意扩散到那双狐狸眼中消解了其中的危险。
“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花清臣又不差这点羊毛,我们有什么可过意不去的。”
能把歪理邪说说的这么天衣无缝,理直气壮着实也是一种本事。
黑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还在想尽办法多揣一点金子的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混江湖的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突然一阵“啪嗒”的声响炸开。
林觅惊慌回头,只见狐狸眼两手一摊看着地上破碎的翡翠甚是无辜的样子。护院几乎是立刻便被这阵声音吸引而来。
林觅只好打开窗户跃入草丛中,黑衣人直到护院的脚步声到了门外才款款起身跟上。
十字路口,林觅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推了推身后的黑衣人。
“分开跑,不然目标太大了。我们说好了无论谁被抓住都不许供出另一个。”林觅见黑衣人手上空荡荡得最后抓了一把金子塞入他手中随后转身就跑。
云安城晚上没什么活动,街上自然也不见人烟。这个时候还亮着灯的地方只有一处。
林觅看着远处义庄的烛火又看了看路边的空着的马车,想了想保险起见林觅还是跑向远处。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犹豫是否要靠近马车的那一瞬间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她。
马车内,一个身着白衣的公子正在闭目养神。
另一边黑衣人看着林觅远遁的背影停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掌柜领着伙计追至这里,她看了一眼黑衣人的身形眼中满是不屑。
“好啊,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偷到天商会头上来了,给我拿下。”
黑衣人突然笑了起来。伙计们不知所以地停下脚步。
“确实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偷到我的头上来了。”
黑衣人冷眼注视着众人,黑色的方巾滑落露出他眉间的一点红痕。
掌柜惊恐后退踩上了伙计的绣花鞋。
“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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