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骁让大家开饭,自己回了书房。
或许因为“做贼心虚”,他还把门栓了。
打电话来的却不是梁四爷,而是琼斯,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把号码告诉他的。
有些人的嘴真是回回都比电话还快。
“韩先生,我的新办公室基本上布置好了,就等您那幅字,”琼斯在电话那头问,“请问我什么时候能过去取?”
“已经写好了,不劳您上门,”韩墨骁道,“我明天十点左右给您送过去。”
“那真是太好了,”琼斯笑起来,道,“我在办公室等您。”
“好,明天见。”
挂了电话,韩墨骁把下午写好的那幅字盖上章收好,想了想,还是给梁公馆又去了个电话。
他依然是说找阿德,但电话很快被转给了梁今曦。
这是两人第一次不见面的聊天,韩墨骁竟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挠了挠手腕。
“梁四爷,”他拿指头随意拨弄着电话线,“您下次再要给什么,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说了韩院长就不要了。”梁今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些微微的失真,又像近在耳边。
韩墨骁也不是第一回打电话,听了这声音却有些耳后发痒。
“一个小孤儿院装这么贵的东西,”他抬手挠了挠耳朵,“以后我们什么捐赠都接不到的,院里孩子们也都吓坏了。”
“逢春院那么小,本来也没什么人捐过钱,琼斯那张支票是你接手以来收到的第一笔吧。”
韩墨骁垂下眼,这倒是事实。
富商和大企业想捐钱,都选那些正规福利机构,或者规模更大的孤儿院,向他们这样的小院子,捐了钱都不好意思出去说,更不好登报宣传,给这种民办的小院子捐钱的一般只有那些不愿意留名、不愿意叫人知道的人。
这种人当然少,但老韩院长在的时候还偶尔有一两个,可当年为了给韩墨骁凑医疗费,韩院长找这些人借了个遍,搞得大家见了他就躲。
倒也不是人家的错,普通人家里能吃饱就很好了,有点钱的也还要维持自己的营生,韩墨骁当年住院都住了近三个月,回来又躺了两个多月,再大的善心也耗没了。
等韩院长去世,更是再没什么人愿意再搭理这一院子的孤儿,所以韩松他们才跑去干那么重的活,小一点的也都力所能及地做些事情。
韩墨骁把能当的东西也都当了,就留了一块表,身体好了之后就开始做家庭教师,倒也挨到了现在,还捡了一个彤彤。
可说起来,一切都是他造的孽。
见他没说话,梁今曦又说:“韩松韩柏要上大学了?”
“他们很刻苦,成绩也好,必然是要上大学的。”
听着他坚定的声音,梁今曦笑了一声:“小韩院长挺有担当。”
那个年代,普通人家里要供一个孩子读完大学有多难自不必说,更罔论一个想把所有孩子都送出去的孤儿院。韩墨骁听出这话里带了点嘲讽,只道:“不劳四爷挂心,电话确实用不上。”
“国内最好的大学在北京,挺远,”梁今曦道,“他们申请到国外大学的奖学金就更远了。家里有电话方便,省得韩院长老哭鼻子。”
韩墨骁被他哽得面红耳赤,过了两秒才反唇相讥:“看来五少爷出去上学,四爷没少在家里掉眼泪,我们家那些有事自然会传信回来,用不着打电话。”
电话里再次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韩墨骁听着好像还有水声,不由眉头一皱,想起梁公馆浴缸旁边那个浮夸的金色电话机来。
“传信哪有电话方便,”梁今曦拨了点水故意弄出更大的声响,懒洋洋地说,“比如四爷要是想韩院长了,还能一边听着你的声音,一边泡个澡。”
果然不要脸!
韩墨骁俊秀的脸又是一热,火气也上来了:“原来四爷浴缸旁边的分机是这种作用,您要玩这种趣味,找别人去!”
梁今曦低笑:“谁有小韩院长这么有趣?”
韩墨骁随口便道:“展助理不就很有趣么?”
“展鹏?”
“青年才俊、长得也好,又是四爷精挑细选、出入随行的左膀右臂,”韩墨骁顿了顿,又道,“人也聪明,对您还满怀崇拜,您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都乐得作陪。”
梁今曦默了一瞬,突然问:“你和他挺熟?”
韩墨骁扬眉:“挺熟啊,吃过饭。”
“离他远点,”梁今曦的口气挺严肃,“不许招惹他。”
“四爷多虑了,您捧在手心的人,我哪敢招惹?”
“别犟嘴,听话。”
韩墨骁不乐意听这种命令的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两人真有意思,一个在他面前阴阳怪气、耀武扬威,一个不由分说开始护犊子,实在看得起他这一介草民。
不过他这电话原本是打去感谢人家的,没讲两句就被梁今曦给扯歪了,一时又恼又悔,瞪了那电话两眼才出去。
梁今曦握着听筒挑挑眉,大胆,四爷多少年没被人挂过电话了。
放下电话从浴缸里起身,大量的水从高大健美的身体上一泻而下,梁四爷跨出浴缸随便抽了件浴袍穿了,走到外面又打了个电话:“去把小鹏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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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墨骁拿着给琼斯写的字,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了他所在的斯雷格日化品公司。
斯雷格的团队之前在欣日饭店用了几间会议室当临时办公地点,正式的办公室在一栋洋楼里,租了一整层,没有欣日总部那么气派,但也挺有格调,租在这栋楼里的也大多是洋人开的公司。
琼斯的办公室装得很有意思,中不中、西不西的,他压根不懂韩墨骁画的什么符,拿到手看了一眼,胡乱且夸张地夸了两句就让人拿出去裱,说要挂在他的办公桌后面。
韩墨骁想笑,又不好直说,便道:“琼斯先生,我这幅字写得不算大,在侧面的墙上随便找个地方挂上就可以了。”
琼斯不肯:“您是梁先生推荐的书法家,我怎能随意对待您的大作?我还要向其他人推荐您的作品呢!”
韩墨骁听了简直头疼,这老外为了跟梁今曦套近乎,果然要到处卖人情,还要给他拉生意。
其实若非情况特殊,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书法家”有了梁四爷和琼斯推荐,就算不能马上名噪一时,日子也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可他早发过誓,不能再用书法换钱,只能婉拒。
想了想,他故意收起笑脸,高深莫测地说:“在下的日子是过得捉襟见肘,可写字只为修心,不想出名。您和梁先生都帮过逢春院,我身无长物,只好赠字聊表心意、交个朋友,拙作难登大雅之堂,还望琼斯先生不要到处说,也免得梁先生不好做。”
“这……”琼斯初来乍到,和韩墨骁也不算熟,这话听得云山雾里。
不过他听说有些中国文人面上喜欢自谦自损,骨子里却是很有傲气的,尤其看不上名和利,宁愿孤苦一生也不喜欢别人用金钱来衡量他们的艺术。
若总拿这些东西去和他们交往,反倒叫他们心生厌恶。
得真诚。
“既然是朋友间的馈赠,自然不能收您的钱,”韩墨骁把放着钱的信封放在琼斯桌上,笑得十分坦诚,“这订金您收回去,这幅字算我送给琼斯先生的礼物,祝贵公司在中国的业务发展顺利、蒸蒸日上。”
琼斯一听,简直对眼前的青年肃然起敬,起身学着中国人作了个揖:“韩先生果然是真男人,我能交到您和梁先生这两位朋友,真是莫大的荣幸!”
韩墨骁哭笑不得,只得也回了个礼,又说:“您的办公桌后面还是和梁先生一样挂世界地图更合适。”
“好,”琼斯立刻点头,满脸笑意道,“挂世界地图,您那幅字我就挂在沙发区后面,若有人问起,只说是我中国的朋友送的,不说是你。”
“那样再好不过。”韩墨骁笑了笑,心里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扯了一会儿闲话,韩墨骁起身告辞,琼斯一看快到饭点,便邀请他共进午餐。
韩墨骁当然是拒绝的,琼斯不像一般的英国人那样内敛,他非常健谈,或许正是如此才被派到中国来开拓生意。
尽管他很有分寸,并没有去打听韩墨骁什么**,但他身上秘密太多,并不想真的和这个洋人深交。
琼斯见他不愿意一块吃饭,便又亲自送他下楼。
韩墨骁觉得有些奇怪,就算这人性格外向、又急于在中国交点朋友,也没有必要对他这个实际上提供不了什么帮助的人这么殷勤。
梁今曦的面子也不至于大成这样。
琼斯进了电梯,插着兜站在他身边:“我很喜欢韩先生,和您在一起非常愉快。”
韩墨骁扭头看他,尽管知道他话里没有那种意思,听着也怪让人误会。
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心里有鬼、过分敏感,所以才认为谁都会对男人感兴趣。
琼斯见韩墨骁脸色古怪,又笑着解释道:“因为我们不做生意,不需要考虑太多,可以做纯粹的朋友。”
说完又叹了口气,道:“我其实很孤独的,对蒲州不熟,语言也不通,总不能总是去麻烦梁先生和其他合作伙伴。”
“您不是还有从英国一起来的同事么,听说你们这样的情况,一般会把家人也带来的,”韩墨骁笑道,“实在不行,出门还可以带翻译。”
“我没有结婚,父母也不和我住,”琼斯耸耸肩,“同事跟我一样懵,翻译又总是战战兢兢的,我昨天让他带我去吃个路边摊他都不敢,怕吃坏我的肚子,又怕我觉得不好吃。可我连英国菜都吃得下去,怎么会觉得中餐难吃呢?”
韩墨骁被他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道:“下次我带您去,保证干净又好吃。”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电梯到了,两人边聊边走到外面,韩墨骁跟琼斯握手告别,要抽出来的时候被琼斯拉了一下。
“我真的会给你打电话的哦!”琼斯用手比了个电话机在耳朵上挂了挂,“韩先生要说话算数,带我去吃路边摊。”
韩墨骁又笑出声来,点了点头,琼斯这才放开他,又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转身上楼。
韩院长笑了摇了摇头,出了大楼。结果刚走两步,便瞧见一个穿青色长袍的人站在街对面看着他,阴森森地笑,脸白得很不自然,水鬼似的。
“哟,韩老师,”那人走过了来,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穿着藏蓝色长袍,笑道,“怎么的,梁四爷一个人还满足不了你,又勾搭上洋人了?”
赵三少:哟,韩老师。
韩院长:叫嫩爹?滚!
收个藏给个2分按个jio吧宝贝子,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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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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