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骁看了眼那金色的精致鸟笼,里头是一只滚圆的小鸟,头顶黑、两侧白,背部和两翼是灰褐色,肚子是灰白色,他记得这种鸟叫沼泽山雀,也叫“红子”,不仅长得清秀可爱,叫声更是清脆悦耳、婉转多变,在喜欢养鸟的富人圈里很受欢迎。
只是野性极大,难以驯服,很容易养死,是笼中宠物里出了名的难伺候。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追捧的人反而更多,以能养好“红子”为傲。当年白老爹就养了一只,稀罕得跟什么似的,所以韩墨骁朝那笼子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三少爷这大中午的也带着鸟出来遛弯?”他站定了,淡淡地问。
自从那次揍了赵雷音一顿逃走后,两人还没有再见过面。
“没办法,这小东西在家一直闹腾,”赵雷音提起他的鸟笼子,嘬着嘴逗了那鸟两下,“怎么样,我这新宝贝漂亮吧?”
韩墨骁没说话,猜想原先用这鸟笼锁着的那只八哥大概已经失宠了。
“这鸟啊,就跟人似的,越是难以驯服,就越想驯服,”赵雷音依然逗着鸟,话却对人说的,“可惜咯,有主的鸟,咱也不能硬抢,得给主人面子。”
“三少爷要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韩墨骁懒得和他闲话,拔腿就要走,却被赵雷音拦住了。
赵三少爷浓眉阔眼的,长得其实挺周正,只是脸白得有些不健康,晚上的活动又多,眼睛总是熬得通红,笑起来露出一口尖尖的牙,看上去鬼气森森的。
“宁愿拼命也不肯跟我,我还以为你多有气性,没想到你转头就爬上了梁四爷的床,”赵雷音眼里露着不甘和鄙夷,咬着牙道,“本就是婊子,何必要立牌坊?”
“因为怕啊,”韩墨骁耷拉着眼皮,叹了口气,“怕有人今天诓我家小枫去坐牢,明天又换一个孩子折磨。我们这小老百姓想要在蒲州城活下去,总得有个靠山,否则还不任人揉捏?”
“既然知道怕,当初又是何必,难道我还能委屈了你?就算你不能进赵家做姨太太,我也会在外头买个公寓让你过好日子,你偏不。”赵雷音冷哼了一声,死死盯着他,“你以为那梁今曦是好相与的?人家打仗剿匪的时候杀人如麻,脚底下踩着尸山,可比我心狠手辣!你这性子也就我还能容忍一二,哪天把他也惹恼了,一枪就给你崩了!”
“三少爷是想说,跟他不如跟您,”韩墨骁微微皱眉思忖一番,“我怎么觉得,就算被他一枪崩了,也比让您使阴招对付我们家的小孩子来得痛快?”
“韩墨骁!是你先差点儿就把我杀了!”赵雷音指着自己的脖子怒道,“我要是存心想对付你,你以为你那天能走得出赵家的门,能在蒲州继续当你的家庭教师?你是真不明白我对你的心?!”
是他忍着疼、捂着伤口收拾好屋子,又装作刚刚回来,跟下面人说是在外面受的伤;是他故意瞒着,没叫人知道是韩墨骁差点把他给宰了!
否则他还有命在?
他堂堂赵家三少爷,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他孤零零养了大半个月的伤,难道还要拉下脸先去找韩墨骁和好?
把那送报纸的小孤儿关起来,也只是想逼韩墨骁去见他、认个错服个软,只要他肯露面,他立刻把他犯的错一笔勾销,还和以前一样待他。
再说了,他到底也没把那孩子怎么样。要真想跟他们过不去,就算梁四爷出面也迟了,即便留着命,全尾全须也是不可能的。
韩墨骁倒好,伤了他不闻不问,转头就傍上了梁四爷,眼下又和洋人勾勾搭搭。合着他跟谁都可以,就他赵雷音不行?
“对我的心?”韩墨骁冷笑一声,“我和您说过几句话,您就认为我蓄意勾引,要办我;我若不从,您就在赵家胡说,让大少奶奶将我解聘,三少奶奶追着我骂;您还给我下药、对付我身边的人。您这样的心,我难道还要感恩戴德?”
赵雷音脸色一凝:“我那是……”
“您不过是看上我这张脸、这身皮,”韩墨骁拱了拱手,面色平静,“三少爷,我是只有这点东西,可我是个死心眼的,哪怕得去卖,也得我愿意,您若非要强买,不如直接把我杀了。”
“我要杀你还等现在?你就不能跟我认个错,不能好言好语顺着我两句、巴结巴结我?”赵雷音咬着牙,腮边青筋若隐若现。
韩墨骁听了只想笑。
合着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随手捏了别人的性命在手上玩,还等着别人来哄。
他不会以为自己在谈恋爱吧?那是他最开始的拒绝和反抗不够直白和激烈,让这位少爷天真地认为自己只是欲拒还迎,以为是情趣了。
“三少爷,您要是实在委屈,我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其他的恕我不敢奉陪,”韩墨骁勾了勾唇,“您也知道,我现在是梁四爷的人,再跟您纠缠怕是不合适。”
“韩墨骁!”赵雷音见他面露嘲讽,气得声调又高了不少,“你家四爷以前再厉害,如今也不过是个商人,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您要动我自然随时可以,不过,听说岑司令要来蒲州了,”韩墨骁笑笑,“您不至于为了我这么个婊子,叫赵厅长和岑司令尴尬。”
当初赵雷音若真想杀他,他必死无疑。
这话没错,但他终究还是活到了去找梁四爷的那一天,而且除了知道梁今曦喜欢字画,也还知道一些别的,比如市长张延礼就是梁四爷的亲姐夫。
这几天传出风声要来蒲州驻军的岑司令则是梁今曦当兵时跟过的,大他十几岁。
梁今曦一下没了两个哥哥,岑司令的弟弟也折了,两人挺合得来,传闻岑司令拿梁今曦当亲弟弟看。
当年梁今曦回梁家接管生意,几位叔伯不肯交权,岑司令直接派了一队兵马来给他镇场子,看着他打瘸了一个堂兄的腿,要是真来蒲州驻军,自然少不得要和梁今曦来往。
岑司令和赵厅长虽不算上下级,相互之间却也没什么交情,处得好皆大欢喜,处不好也就处不好了,强龙虽不压地头蛇,可那岑司令也不会是个好相与的。
梁四爷自然不会为了护一个韩墨骁去叨扰岑司令,但拿出来吓吓赵雷音还是可以的。
这些陈年旧事、人际关系,韩墨骁当然没处打听,但梁四爷和欣日集团是蒲州城各种大小报纸上的常客,打仗和接管梁家的经历更是被某些杂志当成故事连载着。
韩墨骁养了大半年的病,每天就靠看报纸杂志打发时间,到现在这看报的习惯也还没改,自然知道不少。
听了他的话,赵雷音脸色又是一变,却不是因为他把岑司令抬出来,而是因为他骂自己的那句婊子。
赵雷音刚才那么骂他,不过是因为太生气、太不甘,一时口快罢了。他把那小孤儿扣了三天,没等来心心念念的人来看他一眼,却等来了梁四爷的电话;他还端着台阶等着韩墨骁来下,人家却扭头就攀了高枝,把他一脚踹了。
可是在梁今曦还没护着他的时候,他都没舍得动他一根指头。
事到如今,他哪里又会、又能再对他不利?
这人明明知道和什么岑司令半点关系也没有,却句句话都往他心窝子上戳,实在叫他难过。
韩墨骁话说完了,耐心也告罄,扭头要走。
“墨骁,我……我若说我对你是真心的,”赵雷音终于收敛了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蹙着眉拉住他,“你怎样才肯信我?我家里那个是包办结的婚,我压根就不喜欢她!只要你……”
“我信,”韩墨骁背对着他,细长的脖子跟易碎的白玉似的,“我信您对我跟对您笼子里的雀儿一样真心。”
说罢他一抬手,将他甩开了。
赵雷音闻言猛地一愣,又道:“他对你也一样!我和他有什么分别!”
没分别,我知道。
但起码我的笼子是自己选的。
韩墨骁捂着手腕,头也不回地往逢春院走。
梁今曦不是善类,他很清楚。
他杀伐果决,在匪山上一蹲就是大半年,端土匪窝力求斩草除根,一个都不肯放过;他冷酷无情、薄性寡义,在欣日干了十几年的老人说开就开,根本不顾人家还有一家老小要养;他六亲不认、心狠手辣,那个对梁今昕动手的堂兄的腿是他亲自一棍一棍敲断的,碎掉的骨头都从皮肉里裂出来了,血腥残忍的场面吓晕了在场的好几个叔伯……
但韩墨骁也知道,梁四爷要杀要剐都是明面上的,和谁有仇就找谁,不屑去对付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韩墨骁身边的孩子太多,他一个人护不住,不如找个就算怒了他只会往他脑门上开枪的;而只要梁四爷没宰了他,蒲州也就没人敢动逢春院。
此外,梁四爷还最护短,身后的人有一个护一个,哪怕只是他笼子里的一只山雀,也容不得有人随便糟践。
梁四爷:他夸我。[孔雀开屏,全黑]
韩院长:[不喜欢孔雀,更不喜欢黑孔雀,拿剪刀把毛全剪了。]乌鸦多可爱。
梁四爷:……
红子,也就是沼泽山雀超可爱的哟,大家可以去搜一下照片,嘿嘿~
看在我们红子这么可爱的份上,点个收藏按个爪吧,啾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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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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