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莺道:“今日我身上并没有带这么多银两,待我回去后,让我的侍女给公子。”
沈煜轻轻点头,同意了。
他将手中翠绿的的竹伞,递到她面前。
那伞柄微微倾斜,露出一截竹棍,等待人接住。伞顶的雨水凝成莹莹水珠滴滴答答落在长廊地上,没有沾湿她半分。
姒莺挑眉看了沈煜一眼,听到他用温和的嗓音说,这是他送给她的伞,不要钱。
“公子也是大方起来了,竟然买一赠一?”
公子煜抬眼看她,“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煜与公主成交了这么一大笔生意,若连一把伞都不舍得送公主,岂不是太过小气?”
姒莺问: “公子若将伞送我,那公子如何回去呢?”
他道:“我等雨停了再走。”
姒莺笑了笑,坦然地从他手中接过竹伞,“多谢公子!”
她从袖中伸出玉手时,指尖与他的手指在伞柄处错开。
他们两人间,一个都没碰到另一个人的手指,十分守礼。
她撑伞离开南廊前,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负手站在廊道上,眺望远山。
姒莺不知道的是,待她走后,沈煜又遇上了宣平侯之女景仪。
“公子,你是忘记带伞了吗?刚巧,我这儿还有一把多余的伞,不如送给公子?”
“多谢。”
景仪朝身侧的侍女睨一眼,身后的侍女迅速明白她的意思,将手中的红伞送到沈煜面前。
*
赵宫门口外,此时正停放着一辆简朴的马车。
绿裳一见到姒莺从赵宫出来,就立刻让车夫驾着马车,朝她靠近。
姒莺手中,虽已手持一柄古朴的竹伞抵挡风雨,但奈何今日雨势太过突然,又太过猛烈,仅仅一把竹伞,难以阻拦风雨。这雨偏还被冷风吹得倾斜,不一会儿就浸湿了她的裙摆。
绿裳用蓑衣盖住她的身子后,姒莺才不至于湿透曲裾。
她搀扶着姒莺,踏过湿滑的石路,向马车所在的方向冒雨前行。
待她们钻进马车后,绿裳将蓑衣取下,立刻从马车内的暗格中取出一件温热的汤媪,塞到姒莺手中暖身。
绿裳低头一看,见这汤媪有些旧了,便道:“公主,不如重新换一个汤媪吧?”
“不用,这又没坏,还能用。”
姒莺为了省银子,所购置的物件一向是用坏了才扔,只要不坏,就会一直用下去呢。
她手中的这块汤媪已经用了四年了,都没有坏,平常天气一冷,她都会拿出来用。
姒莺用这汤媪捂了会儿手后,原本冰凉的玉指,渐渐温热起来。
绿裳取来一个水囊,里头呈着温水,姒莺一口下肚后,心口暖热起来。
马车在疾风骤雨里缓缓前行,车轮碾压过被雨水打湿的滑泞石路,发出阵阵咕噜声。
姒莺坐在马车里被晃得根本睡不着,过了一个时辰,她终于回到府中。
绿裳恐公主今日淋雨受凉,感染风寒。两人一下马车后,她便吩咐厨房的下人给姒莺煮一锅姜汤。
她扶着姒莺去寝室更衣,见她脱下衣裙后,亵裤都淋湿了,不由心疼起姒莺。
姒莺见到她的神色后,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淋一场细雨而已,又不是被刀砍了。我来这儿快十年,早已经习惯了。”
“你让人抬一桶热水进来,我擦擦身子,喝碗姜汤便好了。”
“是。”
外面的雨势愈发滂沱,雨点如木棍击鼓咚咚敲打着屋檐,整个邯郸城都被无尽的雨幕所笼罩,姒莺听着雨声,觉得这场雨绝非短时间内能够停歇。
她沐浴之后,挑选了一件暖和的绿祆裙,伸手双手,由绿裳服侍她更衣。
姒莺容色倾城,即便是身穿一身粗布麻衣也难以掩盖其天生的丽质。这身绿祆裙无任何繁复的花纹,简朴至极,她发间仅插了一只银梅簪,如同绿梅仙子一般,清雅脱俗,盈盈动人。
她去到库房,挑选了两匹白色布帛,道:“等雨停后,你将这两匹布帛送到公子煜府上。”
绿裳不解,公子煜与姒莺并无私交,为何突然会送他这上好的布帛。
这些可都是赵太子送给姒莺的,不是寻常布帛,价值不菲。
姒莺道:“我同他做了一笔交易,赵国钱帛兼行,我没钱,就用这布帛抵给他一百两银子。”
绿裳低头领命。
她将两匹布帛放到木盒中,待到傍晚雨停后,领着一个小丫鬟去到公子煜的质子府,将这布帛给他。
公子煜正在弹琴,听到姒莺的侍女来了,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停下抚琴。
“公子,这是我家公主让我送过来的布帛,来抵一百两白银,与你做交易。”
“……”沈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家公主倒是聪慧。”
绿裳:“囊中羞涩,让公子见笑了。”
沈煜:“你与你家公主说,这副画是我冬日在拾梅园捡到的,她就懂了。”
之前姒莺未付银钱,他未将这画的来源吐露,如今姒莺用布帛抵钱,沈煜才将这画的来历说清楚。
他唤书童前来,将一个木盒递给绿裳。
绿裳谨记姒莺吩咐,拿到画后,一定要打开看看,她打开木盒,将盒中的画展开验货,看到这确实是一副冬雪图。
她拜谢公子煜后,带着这副画回府。
姒莺翻开画,仔仔细细将画看了好几遍后,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不是赵佑嘉所画。
绿裳:“公主,这副画是名家所画吗?”
姒莺:“沈煜哪有钱买名家的画?”
绿裳:“……”
她不懂公主为何花这么大价钱买一副画,有何用意了。
沈煜不是名家,他的画不值得收藏,况且公子煜出名的是琴艺,不是画艺。
姒莺看绿裳一脸疑惑,便解释道:“公子煜说这是赵太子的画。”
绿裳:“万一这副画并不是太子殿下画的,公子煜骗了您怎么办?”
姒莺觉得沈煜还是要脸的,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骗她。
“我有预感,他不会骗我,这就是赵太子的画。”
预感这种东西,玄妙得很,姒莺也说不出来,心里为何这般笃定沈煜不会骗她。
她将画收起,放到木盒中。
“我明日试试,便知道这是不是太子的画了。”
*
翌日。
赵佑嘉路过湖心亭时,恰巧见到姒莺在临摹一副画,他走上前一看,见到石桌上的画,恰是他从前所绘的冬雪图后,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他让人寻了许久都寻不到的画,竟然在姒莺手中。
“公主,请问你临摹的这副画,你是从何而来?”
姒莺搁笔,用柔婉的嗓音回道:“这是我冬日在拾梅园的雪地捡到的,我见这副画好看,便留下来。”
赵佑嘉道:“这副画是我此前丢失的冬雪图,我一直命宫人在宫中寻找,可惜都没有找到,没想到是在公主手中。”
他顿时明白为何宫人在赵宫寻不到了,因为姒莺不住在宫中,宫人在赵宫如何费尽心思去寻,当然寻不到它。
在冬雪图丢失后,他试着重新画过两副原来的画,可惜都画不好,便被赵佑嘉全扔了。
姒莺听闻这是他遗失的画,立刻就想将这副画还给他。
赵佑嘉摇头,温声道:“不用了,公主既然喜欢这副画,你便留下吧!”
他看姒莺在石桌上临摹着他的冬雪图,有一半梅花没有画好。因为他的打扰,有一滴朱砂还滴到了画中的雪地上。
他顿时歉疚道:“方才我过来,打搅公主作画了。”
姒莺道:“没有,我没画完,是因为我不会画梅,梅花怎么画都画不好看,更临摹不出殿下所画出的梅骨。”
“我教你。”
赵佑嘉拿起桌上的毫笔,沾了沾朱砂,欲在姒莺未作好的画作上添上一笔。
可随后他又想到,这样恐不能教会姒莺,便让她到跟前来,握着她的手,亲自教她画梅。
姒莺的手细长白皙,赵佑嘉的手掌宽大,他握在手中,对比之下,方觉她的手如此纤细,他都不敢太用力。
“殿下。”
一阵女声从不远处传来,赵佑嘉才回过神来。
姒莺抬头一看,见到许文君与二公子赵佑宁一同走进湖心亭。
许文君瞥了姒莺一眼,似笑非笑,“公主好雅致,在这儿画冬梅。”
小剧场:
沈煜:不就是画梅吗?我也会啊,老婆我教你!我教你啊!
老婆你看看我,我不仅会画画,还会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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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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