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口的夜风裹着咸腥水汽,扑在市局指挥车的窗玻璃上。车载屏幕亮着幽蓝的光,灯塔坐标(N32°07',E118°46')像一枚钉在海图上的毒刺。
“白龙礁灯塔,”覃令淮指尖划过卫星图斑驳的塔身,“建于七十年代,三年前因航道变更停用。航标灯拆除后,内部改装过。” 画面放大,塔顶锈蚀的金属球体上,几处不起眼的焊接新痕在红外成像下泛着异常红光。
吴启明把焦黑的“顺风耳”残骸抱在膝盖上,哭丧着脸拆零件:“航标灯底座…完美次声波发射位…张强喊‘灯塔不灭’,意思是…”
“灯灭了,声没灭。”秦昭叙接过话,目光锁着塔基一处被潮水半掩的方形闸口,“真正的巢穴在水下。入口在那。”
大刘嚼着薯片,碎屑喷在控制台上:“潜水队就位!炸他娘的门!”
“炸不了。”吴启明举起个烧变形的传感器,“塔基装了谐振感应器!暴力破门会引发低频共振,整个结构塌进江口喂鱼!”
沉默像冰冷的江水漫进车厢。凌暄和捏着口袋里那张画着鲸鱼头骨的糖纸,忽然开口:“小雨日记里…蒙眼听见鲸歌的孩子,是在‘玩游戏’。游戏需要什么?”
“规则。”覃令淮眼神一凛。
“密码!”吴启明猛地抬头,“灯塔航标灯!老式氙灯有固定闪光频率!Whalesong的启动指令…可能就藏在光码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卫星图塔顶——那里本该是航标灯的位置,如今只剩一个空荡荡的金属基座。
“灯拆了,光码记录呢?”大刘问。
“航务局档案室!”覃令淮敲击键盘,“所有航标灯闪光序列都有备案…找到了!” 屏幕弹出加密文档:《白龙礁灯塔闪光频率记录(停用前)》。文件打开,却是一屏密密麻麻的“*”——数据被彻底粉碎!
最后的光码密钥,被碾成了虚无的星尘。
晨光刺破江雾时,凌暄和站在了市一中教师办公室窗前。高二(3)班正在楼下操场上体育课,王浩缩在队伍末尾,像株蔫了的小草。她目光掠过他,落在第一排那个独自靠在篮球架下看书的女生身上。
沈遥。数学竞赛全国金奖,市一中出了名的“人形计算机”,常年戴着降噪耳机活在自己的数字宇宙里。凌暄和记得她交过一篇作文,题目叫《沉默的密码》:
“…所有声音都有频率,所有光都有波长。世界是一道待解的方程,答案写在风里…”
“沈遥,”凌暄和走到她身边,影子落在摊开的《黎曼几何习题集》上,“能帮我解道题吗?”
女生头也不抬,铅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公式: “说。”
“已知一个停用的灯塔,三年前的氙灯闪光序列被删除。如何复原它的光码?”
沈遥的笔尖停住了。她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清冷如雪水:“原始数据不可逆删除。但闪光作用于环境的光子残留、金属基座的受热形变、甚至附近鸟类趋光行为的录像…都是隐变量。” 她撕下张草稿纸,飞快写下一串公式,“用贝叶斯网络整合变量,倒推概率模型。误差率…不超过3%。”
凌暄和接过那张写满天书的纸,像握着一把通往深渊的钥匙。“报酬?”沈遥问。
“下次数学月考,”凌暄和摸出颗柠檬糖放在她习题集上,“附加题给你出道黎曼猜想。”
沈遥剥开糖纸,嘴角极轻地弯了一下:“成交。”
刑侦支队技术组炸了锅。大刘扛着三台服务器风扇对着主机猛吹:“老吴!机器要烧了!”
吴启明十指在键盘上翻飞,眼镜片上瀑布般流下数据:“沈遥的模型在跑!整合气象台旧卫星云图、海事局鸟类观测记录、还有…”他调出一段模糊抖动的手机视频,“…观光游客拍的落日!看塔顶金属基座的反光!”
屏幕上,无数光点轨迹被算法捕捉、重组,最终凝结成一段跳动的频率波形——正是三年前白龙礁灯塔的闪光密码!
“匹配Whalesong特征波!”吴启明尖叫,“破译了!入口闸门的声控密钥是——” 他激动地按下回车,音箱里流淌出的却不是冰冷电子音,而是一段空灵悠远的…《小星星》变奏旋律!
所有人都愣住了。
“搞什么?”大刘薯片袋掉在地上。
吴启明脸涨得通红:“密…密码载体是儿歌!他们用《小星星》频率加密了鲸歌指令!”
秦昭叙突然抓起桌上那袋吃剩的薯片,哗啦倒在控制台。金黄的薯片碎屑里,混着几颗印着卡通鲸鱼的儿童零食赠品——球形小饼干。他捏起一颗,目光锐利如刀:“张强捞上来的小雨日记本,内页粘着同样的饼干碎屑。”
凌暄和猛地想起日记里那句:“…叔叔给我糖…说玩游戏…”
“饼干是媒介!”她脱口而出,“孩子们蒙眼前吃的‘糖’!声波指令通过骨骼传导!”
仿佛印证她的猜想,技术组大门被推开,覃令淮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手里拎着个密封袋:“林雅芳病房发现的。压在枕头最底下。” 袋里是半块融化变形、印着同样卡通鲸鱼的巧克力。
“高频声波共振含硅零食,诱发定向骨传导…”吴启明恍然大悟,“怪不得孩子能‘听见’鲸歌!入口闸门认的是这个‘钥匙’!”
他抓起一颗鲸鱼饼干冲向声纹分析仪。当《小星星》旋律响起时,鲸鱼饼干在特定频率共振下,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与闸门密钥波形完美重合!
子夜,白龙礁。锈蚀的灯塔在江风中呜咽,像一头垂死的巨兽。秦昭叙的突击队如同幽灵,潜至水下闸口。吴启明将共振中的鲸鱼饼干密封进防水舱,嵌入闸门识别凹槽。
“密钥确认。” 冰冷的电子音透过潜水通讯器传来。
巨大的合金闸门无声滑开,露出黑洞洞的甬道。探照灯光刺破黑暗,照亮一个比深水井更庞大的球形空间。中央不再是鲸骨,而是一座由无数废弃航标灯拼接成的、狰狞的金属王座!王座之上,悬垂着数百个玻璃舱,每个舱内蜷缩着昏迷的人体,如同被蛛网困住的飞虫。
王座顶端,幽蓝的控制屏幕缓缓亮起,映出一张戴着银色鲸鱼面具的脸。变调的电子音回荡在死寂的水下空间:
“欢迎,Whalesong的客人们。游戏终局,该清场了。”
倒计时在屏幕血红跳动:
【巢穴净化:00:10:00】
“救人!”秦昭叙的指令斩碎水波!
突击队如利箭射出!枪声、玻璃碎裂声、警报尖啸瞬间炸响!水流被搅成狂暴的漩涡!
混乱中,凌暄和透过指挥车监控屏,死死盯着面具人那双露出的眼睛——冰冷,残忍,却有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她猛地抓过林雅芳那幅涂满绝望眼睛的画,指尖划过那些杂乱的黑点…不是眼睛!是灯塔!是航标灯!那些黑点的排列…
“是坐标!”她失声喊道,“林雅芳画的不是眼睛,是长江口废弃灯塔群的位置图!所有黑点都是巢穴!白龙礁只是其中之一!”
仿佛回应她的呼喊,控制屏幕上面具人的手按向总控键。就在指尖触及按钮的刹那,一颗子弹撕裂水流,精准贯穿他的手腕!
血雾爆开!面具脱落!
探照灯光照亮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凌暄和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是本该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的,张强!
“声东击西…”秦昭叙的声音淬着冰,枪口硝烟未散,“病房里的是替身。真身一直在这里。”
张强捂着断腕,在血泊中发出嗬嗬怪笑:“晚了…灯塔…全亮了…” 他染血的手指狠狠拍在控制台!
塔外,早已废弃的十几座长江口灯塔,航标灯如同鬼眼,在同一秒睁开了血红的眸!诡异的闪光频率穿透夜幕,将加密的毁灭指令,射向深藏江底的每一座“鲸腹”!
真正的净化,才刚刚开始。
指挥车里,吴启明绝望地看着所有监控屏幕陷入雪花噪点。鲸鱼耳塞在凌暄和掌心疯狂震动,像垂死的鱼。
她摊开被汗水浸透的糖纸,上面是沈遥写下的贝叶斯公式。江风穿过车窗,将公式的一角吹拂到王浩那页日记上。稚嫩的铅笔字旁,鲸鱼头骨空洞的眼窝里,不知何时被谁添上了一颗极小极亮的…柠檬糖纸折成的星星。
“最深的骗局,是把光变成锁链的帮凶。”—— 她攥紧那颗糖纸星,光刺破她指缝,落入墨黑的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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