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闹别扭
从加油站重新出发时,关燕和唐峥换了位,和游子龙一起陪着沈让,以免沈让病情恶化,没想到沈让竟然一直没出什么岔子,咳嗽好转不少,也不再发烧。
好转的速度简直是出人意料的快。
关燕长出一口气,却对此十分困惑。
老卫临行之前交代了她诸多事项,沈让前两天病了,她警铃大作,觉得老卫所言非虚。但事实证明,他们都只是过分紧张、小题大做了。沈让将此归结于自己年轻、“底子好”,而游子龙将此归结于“明明是小火龙能干!把让让照顾得很好!”
沈让看了他一眼。
游子龙忽然意识到失言,吓得脸色都变了。
沈让很讨厌“照顾”或“依赖”这样的词,曾经大发雷霆,说要依赖他人活着的,除了宠物,就是废物。他的确是残了瘫了,但还没有沦落到仰人鼻息才能苟活的地步。游子龙虽然不赞同,但又不敢反驳,怕重蹈被沈让赶出门的覆辙,只好乖乖地自己注意言辞,避免踩到沈让的雷区。
“是长官能干!让让教得好,小火龙才能这么聪明!”
游子龙赶忙找补。
简直越描越黑。
沈让心里没由来的烦躁,但游子龙一通慌乱解释,他又不知道还怎么发作了。更何况——
这是实话,由不得他不认。
他感到一阵莫大的悲哀,以至于有些喘不过气。
游子龙紧紧盯着他,他不敢叹气。
他侧坐在车厢一侧,背对驾驶舱,右边是车厢门,身体向后靠在挡板上。双腿在旁边的位置上伸直平放着,占了一排座位,是为了避免水肿。腿上盖着一张灰绿色的羊毛军用毯,脚上松松套着短靴,却没系鞋带。
游子龙坐在沈让左侧,车子正中间背对着驾驶舱的位置。
游子龙语无伦次,沈让瞧着,睫毛闪了一下。
他抬起右边小臂,猫咪肉垫似的手“重重”落在游子龙肚子上,那意思是在揍人,却实际上和攻击力沾不着一点关系。游子龙见他“动手”,知道这人没真的翻脸,忙顺坡下驴,从座位上起来,蹲在沈让身侧,面对着沈让。
他握起沈让的手,往自己肚子打了两下,怕沈让看不着这个角度,又往嘴上拍,一边拍一边骂自己,“小火龙乱说话!该打!”
关燕不太懂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情趣,转头认真研究起了车厢顶部的纹路。
沈让微微挣着想把手缩回去,手腕向后拽,蜷曲的手指一下子在肌腱的牵伸下展开,游子龙正说话,那凉冰冰的手指头一下子就戳进了游子龙嘴里。
游子龙睁大双眼。
沈让手指的知觉麻木,注意到游子龙的神情,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游子龙早就张嘴口把他的指头放了出来,见沈让看过来,游子龙一时慌乱,把手一撒。
沈让没有血色的手指上沾了一条晶莹牵丝的哈喇子,摇摇晃晃。
他右侧上肢的功能一直不大好,没法保持在这么高的位置。他瘫在六七颈椎,小指和无名指没什么功能,食指无名指手指能屈但不能伸,大拇指能做的动作有限,伸腕肌群凑合能用,这些还相对对称。但左侧的手臂功能好些,右侧肱三头肌几乎没有功能——简言之,右边能够屈肘,却没法伸展。
右手被游子龙抓着的时候,手心朝下,是一个伸出去的动作,他完全使不上力。为了避免手臂砸下来,他挣着将右侧小臂拧了个方向,手下滑了一段,拧成了手心朝上的姿势。这姿势能供借助肱二头肌发力,将伸肘动作改为屈肘动作,这才勉强没砸下来。
只是忽然的动作,他手腕向上,手掌坠下去,瘦削的手掌朝着游子龙的胸口压过去。由于手腕姿势改变,手指又蜷缩起来,五根手指各自被压在扭曲的角度,中指向掌根折叠,食指叠在中指指背,却还逼仄地夹着拇指指尖。他无意识地耸肩,却没能把卡住的右手重新抬起来。
“不就是口水!至于那么嫌弃吗!”
游子龙低下头,看见使劲往自己胸口蹭的几根指头,撇了撇嘴。他右手环着沈让的腋下,左手小心地把那只卡住的手解救下来,好端端地安置在沈让的大腿上,捏了几下松软的皮肉,将手心僵硬痉挛的筋按松了,才去喊关燕递一张湿纸巾来。
出门带的这些湿巾,主要是给沈让清理大小便用的。沈让久坐、穿着纸尿裤不透气,坐骨周围的皮肤格外脆弱,压疮和尿疹都有些反复,用普通的手纸不仅清理不彻底还容易擦伤皮肤。
沈让微微皱眉。
游子龙用捏着蜷缩成的手,像捏猫爪子似的,将他手指展开,用湿巾裹着仔细擦干净。
外头的卫生状况不如城里,关燕每天追着众人要求大家勤洗手,有时能赶上游子龙用异能加热,有时候不方便,主要是游子龙控温的能力欠佳,烧过了容易烫着,并不是总有那么多富于的水掺进去用来洗手,也并总有那么多时间等待水温放凉。
有时候那水凉得刺骨,沈让也听话,装满水的脸盆放在腿上,他感觉不清温度,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龇牙咧嘴,十只没有功能的手指软乎乎地乱蹭,他会用小鱼际压着指缝,挤进去蹭几下,用掌根蹭对侧掌心。可他用掌侧搓,自己感觉不到,也看不仔细,指尖指甲很难洗彻底,他就会慢吞吞地洗很久,时常把双手冻得通红都还没洗完。
游子龙注意到之后,就把毛巾浸透了用异能单独加热,这下子冷却速度快,由他来擦还更彻底。
他用湿巾将沈让的手擦得泛出粉红色,放到嘴边亲了两下。
沈让脸色一变——这湿巾的味道,他每次闻到都觉得是自己失禁了,久而久之就觉得沾着一股屎尿味儿,游子龙居然亲得下去。
他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没说出什么糟糕发言。
游子龙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握着那只手揉。揉过之后展开抻了抻,捋直每根手指,左右瞧瞧,找了个空弹夹,把沈让的袖口往上提了提,借助送进袖口把手和子弹盒固定在了一起。
“最近都没有复健,要抻一抻。”游子龙解释。
沈让低头看了看从袖口露出的指尖。
失去功能之后,手指逐渐变得更细,曾经的老茧也都软了下来,整只手都显得很秀气,像清瘦的、未经战事磨砺的少年。如果不是借助手腕肌腱,他几乎完全失去了对指关节的掌控,只能看着,像是别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迟早都得变形的。”他如此说,像是在发泄那一瞬的烦躁,却没有开口阻止游子龙。
路途颠簸,车子忽然一晃。游子龙蹲着,被这么一颠,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顾不得自己磕碰,连一骨碌爬起来去看沈让。
沈让上身对折,趴在腿上,后背露出一截腰间的皮肤,倒是没磕着。
心跳骤然加快,沈让只觉血液都上涌到了头部,他面色潮红,喘息也重,被扶起来对着游子龙就是一句骂:
“说过不能这么坐!”
游子龙被他劈头盖脸地骂得一愣,委屈巴拉嘴角一撇,“又不是我开的车——”
“刚刚都这么坐着半天了……”游子龙叽叽咕咕。
沈让没搭理他,甚至用手肘推开了他的手。
“我以前坐车从来都不系安全带,要是车抛锚了丧尸追上来我拔腿就能跑……”游子龙努力狡辩。
沈让用左手撑在身侧、弓着背,以保持平衡,毯子被他堆在旁边,已经有一半落在地上。他右手在左膝内侧胡乱用力。手指虽然没有功能,但弹夹恰好成了支撑,坚硬的金属硌着膝盖嶙峋的骨峰,他不知疼痛,较劲地往外推。在力道的相互作用下,他身体一晃,右肩抵在了车厢壁上,沈让索性就借着这个力,又推了一把。
左腿被向外推开,小腿在重力作用下落下去,脚尖触地。沈让的腿很长,下垂的脚腕进一步延长了他的腿,以至于脚尖落在地上之后脚踝就像一根长面条,歪歪扭扭地向外扭出去。
他喘了几下,如法炮制地去推另一条腿。
肢体不受控制地砸落在地上,沈让最近很少自己转移,腿落下去的一瞬觉得上身摇晃,如漂浮不定的风中败絮,也像浪里浮沉翻滚随时会沉下去的独木舟。
他离不开游子龙的照顾。
他以为自己接受了。但摔在腿上那一瞬间的惶恐以愤怒的形式表现出来,他想到自己摔在地上等人来救的样子,有时觉得没人救也不错,想到自己哪怕他生气,也得窝在那个人怀里,就无端想要发火。
却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游子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想上前帮忙。沈让没能挣开。他坐不直,低着头,视线落在双腿上,裤子因为先前的转移七歪八扭,裤腰勒在肚子以下,因为缺乏肌肉支撑,他内脏下垂,坐姿不对,分明没有脂肪,小腹却隔着衣服鼓出来。
一股熟悉的反胃涌上来,他怕这一声干呕让游子龙误会,却也不愿意做任何解释。他沉着声呵斥,“放开。”
游子龙不吱声了。
他缓缓放开手。
车队今晚歇在在丧尸镇预计位置的一百公里以外,丧尸的行进速度大约每小时三公里,如果肢体健全,不会超过五公里。一百公里是二十小时以上的步行距离,根据计算相对安全。
这条路不算太难开,但大雨冲刷之下,很难发觉之前的车辙。
在将流离者放走以前,炸天小队几人十分自然的将他们的物资从头到脚搜刮了一遍,看得其他人直皱眉。流离者实在是寒碜,没什么叫人看得上眼的东西,最后千挑万选,小大顺走了人一顶破破烂烂的帐篷。
质量依旧十分堪忧。
玻璃纤维的帐杆、沉重又不结实。帐篷面料也是最便宜的材质,防水层已经开始剥脱,拉链生锈,边角脱开,防潮地垫也磨损得七七八八。
唯一的优点是够大。
大得能容纳游子龙在里面直立行走。
人们可以在里面火、堆放设备,避风,能够作为睡眠帐篷的二次保障。还能给某些不方便进出睡眠帐的城主不太多的一点体面。
离开加油站了!
缓缓剧情,放松一下!
下一章继续虐让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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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闹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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