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默契
游子龙恢复得很快，他年轻身体好，身边又有个可遇不可求的顶级向导悉心替他调养，在闷头睡了两天之后，他自觉神清气爽，除了对声光触觉刺激还有些敏感之外，已经没有其余的不适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捧着插着电的通讯器，通讯器电量不足，颤巍巍闪着红色警告。五人小队的群里，几个兄弟七嘴八舌地弹消息。充电线太短，牵不到床上或者沙发上，他只能委委屈屈地缩在墙角。
“我好多啦，就是长官还不让我出门，说外面信息太乱，要慢慢适应。他说过两天会带我出去。”小火龙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顿了一下，想到沈让的话，又愁眉苦脸起来，“他说今天要恢复每天晚上的理论补课……”
“这两天他允许我上床睡了，但是好挤啊。不知道我恢复好了他会不会又把我赶下床……”
“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他好像就是很忙。昨天给我做完觉醒脸色超难看，结果下午还起来工作了，今天一大早又不见人。”
“周一声的队长是陈姐你知道吧，她手底下不是三个女向导吗，她就特别不待见哨兵，之前我就是听说，这次算是见识了。一鸣那天没训练，去找周，本来想还她一顿饭。”小大给游子龙八卦，李一鸣在后面发了个哭哭的表情。
小火龙纳闷，这不是好事，李一鸣哭什么？
“陈姐问他，你们才认识几分钟，就想帮人请假？”小大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很快就发了一屏幕的消息，“你绝对猜不到，一鸣居然有那么老实的时候！他说中午吃饭差点打起来那会儿开始算，晚上**点才分开，已经认识一天了。”
“陈姐：你替她请假，耽误她训练，那就是有本事在战场上保护她。那好，你接得下我一套拳脚，保护的了她，我就给她假。周一声，站到他背后，不许帮手。”小大发了条语音，有样学样。
李一鸣紧接着发了一串省略号。
“陈姐是本体异能，听说猛起来和老墨不相上下，一鸣被打得巨惨……”小大给李一鸣发了个拍拍的表情，这边继续和游子龙说，“后来陈姐说，‘不用请吃饭，把向导治疗费按医疗部的收费标准结了就行’。”
“你知道医疗部向导治疗价格吗……”李一鸣插了一句，语气里充满怨念。
“小时计费，一小时两百多功绩点。从那天中午风老大带她来开始算，中午十二点。她晚上天黑了才回去……她回宿舍已经九点多了……下午五点以后的时薪还要加两成……”
“我靠！”游子龙震惊，“好黑啊！”
一般情况下，哨兵会服用基地免费提供的第五代抑制剂。有些人选择定期接受向导安抚，整个治疗过程只需要几十分钟，可能几个月或者半年一次，情况特殊的也是每天半小时，持续一两个星期，但像李一鸣这样，一次九个小时的，实在属于……极端奢侈。
几人加入朝城之后，只做了几天农活，没什么功绩点。作战部虽然发工资，但不出任务的情况下也只是温饱水平，作战部的饮食福利好，一天二三十点功绩就能在食堂一日三顿正餐餐配两顿加餐，李一鸣冷不丁欠下两千功绩点，属实是一笔巨款，让本就不富裕的炸天小队债台高筑，雪上加霜。
还是他刚赌输了一把的情况下。
“一共是两千多功绩，抹零算两千。”李一鸣又发了个哭哭的表情，也不知道这习惯上哪儿学的。
游子龙咂咂嘴，掰着指头开始算自己欠了沈让多少功绩点来。
沈让把他接过来之后就开始带他做觉醒，那个时候大概是下午四五点，觉醒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完成，那时候他难受得厉害，沈让亲力亲为照顾他，直到最后他把人抱上床，才算歇下来……
二十个小时的顶级向导治疗费怎么算？
他算了半天，只觉得债台高筑，凭现在这点作战部补贴怕是还不起了。如果非要还，可能得啃两三年的窝窝头，还是不继续接受沈让的治疗的情况下——窝窝头可能还不能加红枣，每天只能就着别人的饭香尝出点肉味。太惨了，惨绝人寰。
他咬了咬牙，略去了脑补的一切前因后果，在群里，发表了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惊天动地的结论：
“我还是卖屁股给长官吧……”
群里顿时鸦雀无声。
沉默了半分钟之后，众人纷纷敲出一片问号。
可惜游子龙完全没有看见，他耳朵动了动，整个人被扎了屁股似的一下子蹿起来，手机“哐啷”往地上一扔，率先排队站在卧室门口。
沈让的办公室是最高机密登记，他出门之后卧室和办公室门会上锁，回家之后这个门也自然会打开。游子龙乖乖在门口站好，竖着耳朵听门外——轮椅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同时，外头门锁响起，他抬手按动门把手，打开门，跟迎接主人回家的狗子似的，撒丫子冲出去，迎接从外面回家的长官。
万万没想到，他差点一头扎进懵逼开门的严冬怀里。
他比严冬高半个头，两人实打实地撞了个满怀，游子龙好险亲严冬脑门上。
沈让还在门口，双手放在腿上，也没带助力手套，手掌和十指都白白净净的，明显是被推回来的。大概是他“晕人”的毛病犯了，脸上没什么血色，像秋冬户外干净清冷的天光。
他听着这边动静抬起眼，看着盛情拥抱的游子龙和严冬，向来平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丝夹杂着费解的震撼。
严冬缓过神，赶忙推开游子龙。他手里拿了个挺大的玻璃瓶，看上去像是一升的酒精，上头贴着医用注射葡萄糖的字样。他把那玻璃瓶重重地放在沈让的办公桌上，正要回身推沈让，就见游子龙已经扑上去了。
“长官，长官你回来了！”游子龙兴高采烈，毫无疑问，他如果有尾巴，这个时候已经摇成了风扇。
他凑上去对沈让露出个灿烂笑脸——游子龙盘算过自己欠下的功绩点，打定主意要把长官服务到位，免得哪天沈让一翻脸真要他还债。沈让打量他一眼，见他穿着不大合身的睡衣，手臂上的抓痕已经接近愈合，也没有新的伤，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笑眯眯的，明显精神很好。
“别在门口，挺冷的。”沈让说。
外头只有十度上下，是怪冷的。
他受伤身体不好，截瘫平面以下的身体没法调节体温，在老卫的要求下，新修的办公室卧室都装了空调。他不大用，但这几天为了让游子龙在最温和的环境中顺利觉醒，要保持房间温度湿度适宜，空调连续几天都开着。
游子龙连连点头，他颇为殷勤地把沈让的轮椅推进屋，而后蹲到沈让膝前，仰着脸咧嘴笑，又伸手摸了摸沈让的手，搓了搓。沈让不太自在，往后缩了缩手，游子龙见状也不强求，不再动作，只虚虚捂着。
他双手温热，包裹着沈让血流不畅的苍白指尖。沈让神经受损，手指目前只有食指中指和拇指能微微发力，也只是能屈不能伸，小指和无名指他虽用的多，都是用指侧去敲屏幕和键盘，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手指功能。
他手上知觉更并不明显，冷热触觉都是没有的，游子龙用体温煨着，低着头用大脑袋挡住他视线，将那手指捋直，偷偷帮他活动着他骨节分明、修长却无力的手指，摩挲着指节上逐渐软下去的枪茧，他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长官，你抽烟了？”游子龙捂了一小会儿，心思安定下来，不知是不是闻着味儿了，抬起脸看他。
“……怎么？”沈让愣了一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本不喜欢有人逾越，这些私事他没必要和旁人交代，游子龙这么问他，他多少有几分不快，语气也凉飕飕的。
可顿了顿，到底顾忌着游子龙是哨兵，沈让还是耐着性子，多问了一句，“你不喜欢？”
游子龙全然没意识到他的不快，只是摇摇头，笑眯眯把大脑袋埋到沈让软软的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残留烟味和向导素都来者不拒地笑纳，美滋滋地蹭了蹭，大声宣布，“我喜欢！”
沈让被他一句话击中，嘴角还没来得及染上笑意，眼尾的欢喜多得盛不下，要从细细的笑纹里溢出来。
严冬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他清了清嗓子，提醒两位还有一个人在场，稍微注意一下影响。他将那葡萄糖灌进沈让平时喝水的带吸管的塑料瓶子里，似乎想交代什么，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游子龙和沈让同时抬头看他，沈让低着头的时候眼角有笑意，抬起来时却只剩下面无表情，他开口，完全不给严冬发言的机会，只是“客气”地点点头，“辛苦，你回去吧。”
与此同时，游子龙一脸当家做主地下逐客令，“拜拜！”
两人异口同声，默契得一塌糊涂。
游子龙惊讶地仰头看沈让，脸上全是惊喜。沈让也看向游子龙，他没想到会和游子龙有这样的默契，对上游子龙的目光，先是愣了一下，四平八稳的表情露出一丝微妙的尴尬，偏了一下脸。
花臂大哥无语凝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咳嗯……”这回换沈让清了清嗓子，身后的门一关，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和游子龙两个人。这几天游子龙身体不舒服，他一直照顾着，倒也不觉得怪，可这会儿游子龙明显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两人这么面对面在屋里，挨得那么近，气氛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暧昧。
沈让轻咳两声，掩过不自在，抿了抿嘴，“我收拾一下，吃个饭，晚上给你补课？”
他话音没落，游子龙就自动自觉地从他兜里摸出通讯器来，那顺手劲儿和摸自己的似的。沈让愣了愣，游子龙把通讯器举到他面前面容解锁，沈让看见解锁界面，居然配合地眨了眨眼睛，两个人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游子龙喜滋滋地翻出食堂电话，“我要吃炒南瓜，长官你吃什么？”
“……糖醋里脊。”沈让脱口而出，说完还纳闷，这见鬼的小两口过日子般的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
5.10深夜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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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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