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牛肉丸

景珵眼里滑过一丝精光,精神瞬间振济。

厢房里,烛火仍丛丛亮着。应鸿借着微光,晃晃悠悠地铺起床,可酒酣脑热,应鸿意识不清晰,也不管自己铺的床有多杂乱无章,直接不讲究地倒了上去。

夏天的夜晚气热神闷,只躺一会儿,黏糊与燥热便涌遍全身。应鸿外衫未脱,身上怪是难受,遂沉目解起衣带。可解了半天,绳疙瘩越解越乱,三下五除二,已经成了死疙瘩。

应鸿气恼地皱起眉头。

可忽然,一双冰凉的手穿过他的指缝,捻起了绳结。

应鸿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凉意,幽幽睁开双眼:“怎么这年头,连件衣服都不听使唤了。难道……难道我现在连脱衣服也要人伺候?才脱得下?”

应鸿没喝断过片,但也知道自己离断片不远了,嘴皮子根本控制不住,想到什么说什么。

景珵心里有股别样的情绪,温声说:“我从来不伺候人。”

应鸿说:“我也从来不伺候人。”

景珵解开衣带,说:“可我伺候过你。”

应鸿眼睛微张:“嗯?什么时候?”

正在伺候人的八皇子一愣,心想小老板爱耍无赖,没想到喝醉酒更爱耍,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住医馆的时候。”

景珵收袍坐到榻边,开始跟应鸿仔细回忆:“大夫说你每日三餐需清淡适口,我按叮嘱为你准备吃食,可你刁矜,用食甚挑,果蔬竟一概不沾,非得让人盯着才肯尝两口。你受了伤,店里生意不好做,我可是替你掌了全勺。还有,你那一年份的整改账簿,我可都——”

“你别把功劳只往你一个人身上揽,”应鸿木讷道,“我住院那会,王娘子、龙叔操心不少,连二虎都……我没强迫你照顾我,你少得意。”

景珵看着应鸿含糊其辞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

应鸿捕捉到这抹笑,把脑袋凑近了几分:“要照你这么说,当时你老是一副要吃我的样子,脸黑得像包公,三岁小孩见了肯定吓哭,但我都受了,算不算伺候过你?还有,你刚来这里那天,我看你一身潦倒,手还受伤,我——”

应鸿脑子里走马灯似地上演阿四来匸型大院时的情形,脸上愕然,道:“我记起来了。”

他半坐起身,抓住景珵受过伤的左臂,说:“你来我家的第一天晚上,也是在这个房间,瞒着我手受伤的事,还说我不介意你隐瞒,你就已经很知足,原来……原来你是早就已经打好算盘,放这儿等我呢?”

应鸿话里尽是愤懑。景珵有点怀疑小老板没喝醉,立即耍起沉默是金的无赖。

应鸿见状,气得怒目:“你——”

“你——”

他忽然泄了气:“你还真是……”

“坏透了。”

“呼——”,一阵凉风吹进厢房,寒意涔涔,抚起某人难以坐定的心。

景珵闻不到应鸿一身酒气,却见他脸红脖红,皮肤筋络因身体潮热异常突出,于昏黄微光下,勾起人想要触碰的**。

景珵心知君子德行应学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有所为有所不为,此刻却觉得,面对小老板,他恐怕不能有所不为,倘若再以此标榜自己,心性一旦大乱,当真要成个禽兽。

“干嘛盯着我?”应鸿松开抓景珵的手,抖起外衫,“我喝了酒很难看吗?”

景珵心一定,说:“你喝不喝酒都不难看,比我好看。”

应鸿冷冷哼哧一声:“听过一句话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景珵说:“我没有骗你。”

说完他一愣,心想:嗯……太子爪牙多半也算山贼,他在皇宫苦读经书多年,也算半个书生,至于年龄、家世,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做不得数,所以四舍五入,他还是没有骗小老板的。

“骗没骗只有你自己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更何况你什么都不说,我就算给你骗我的机会,也不知道你抓没抓住。”

应鸿有些暗自神伤地垂下眸:“再说了,你突然一走了之,还不算骗人吗?”

景珵:“……”

八皇子这下是坏得天地可鉴,彻底无话可说!沉默间他也不得不服,小老板喝了酒逻辑竟如此清晰,他竟无法反驳!

“好困,我要睡了。”应鸿不悦嘟囔着,头往枕上一倒,闭眼就开始呼呼大睡。景珵看着他,眼里尽是眷恋与不舍。

时岁匆匆,月轮又上一层。

景珵在应鸿身边静坐许久,看着和小老板相处过的房间、大院,想起他们的过往——从初识、点滴,到一起经历过的种种,所有回忆都如大梦一场。

如今,南柯消散,他的梦也该醒了。

“啪嚓——”

灶房里的燃木炸裂了一下。景珵意识回神,头一转,再次看向小老板。

——小老板此时也两眼怔怔地望着他,瞳孔明亮,目光炙热。

景珵心一跳,轻声问:“为什么还不睡?”

应鸿说:“口渴。”顿了下,“还不想睡。”

“方才不是说困了,怎么又不想睡?”说话间,景珵已经去到老旧木桌前,替应鸿斟水。

“我的嘴你也信?我也是骗人的鬼。”

景珵有些啼笑皆非:“小老板向来说一不二,你说的我都信——来,起来喝水。”

应鸿心口浑然,却也听话地半坐起身。他依着景珵的手,囫囵吞进一整杯水,揩了下嘴,再次倒回枕上——目光却在这时朦胧一瞥,看到了景珵床上的包袱。

那是阿四打算带走的行李。

应鸿怔愣,方忆起眼前这人过几天就将远走高飞。

须臾,几许光景从眼前闪过,应鸿无神的双目忽然有了一丝明光,他看向身边那双指节分明的手,慢慢上移,看向了景珵的脸。

——如峰高鼻,如玉眉眼,乌黑长发低垂腰间,风一吹,便随之轻轻飘荡,钻进应鸿的指缝。

应鸿揉着那点轻飘飘的缱绻,彻底心动了。

“能不能别走。”

不止是心,还有身体,那股最直白、最热烈、最冲动的占有欲,已经破壳而出。

景珵薄唇翕动,说了什么。可应鸿酒精上头,脑袋沉,眼皮沉,迷迷糊糊的,一点都听不清。他再次问道:“能不能别走。”

“我会回来的。”

应鸿这次听清楚了,却觉得那话轻飘飘的,像路过风林的云,他只能在树下看着,碰不到,抓不着,留不住。他由此变得恍惚,也想变成一朵轻云跟着飘走,怎料……

景珵紧接而来的话却如一阵狂风,把飘忽不定的思绪全都吹散了。

“到时我回来,”景珵说,“小老板拿走的诗帖,还我可好?”

沉寂月色在两人之间蔓延,明亮而通透。

一阵哑然后,应鸿手指微卷,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但他做贼心虚,只能抓着身上的薄毯往上掀,装迷糊道:“……什么诗帖?我……我没拿。”

景珵莞尔一笑,看着应鸿,眼里全是宠溺与奢爱。

应鸿没什么恋爱经验,但也从这笑中看出端倪,明白眼前这人为何写下那诗帖,也明白他为什么在这时讨要,无非喜欢,无非有些话说不出口,无非……他也舍不得他。

应鸿心口悸动一开,便也大方问道:“你走的话,是要去哪?好歹告诉我,少让人担份心。”

景珵敛去笑意,沉默了会,说:“京城。”

“什么时候回来?”

景珵斟酌道:“不知道。”

应鸿闻言心凉,心想:说会回来,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真是渣男渣到顶,说出来的话全在耍流氓。然而,真正让应鸿难过的,不是阿四耍不耍流氓,而是他眼里无所不能的阿四,居然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应鸿神情藏不住黯然,只道:“我知道了。”说完又侧过身,对着大白墙说,“反正我不搬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随便你。”

身后的人不答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我真的想睡了,你……忙清灶房里的事,也早点睡……”

“晚安。”

回归房间的第一晚,应鸿跟阿四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别的,而是一个晚安,是他二十三年人生里,从未说出口的晚安。

身后静寂,许久都没有动响。应鸿脑海涌上困意,眼皮开始打架。但他仍强撑着,终于在轻然闭目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柔又熟悉的声音:

“晚安。”

——那也是景珵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未给予过的祝福。

月光簌簌流淌,夜在不经意间,已经深到了四更天。

应鸿睡得不安稳,一时被梦惊醒,一时被热醒,在床上犯迷糊,辗转反侧了多次。

四更天至,安稳的睡意好不容易来袭,应鸿却感觉搭在头上的手被人轻轻拿下,放进了毯子里。

那股凉意来得突兀,却让应鸿感到异常安心。他舍不得那双手走,便在朦胧间用食指勾住那手的小指,顺藤摸瓜,勾起其余指尖,挽住整只手。

——这是应鸿无意识的挽留,留住他的眼前人、心上人。

可应鸿始终没等到景珵的回握,手像放在一块冰石上,无论怎么传递温度,都感化不了最外层的冰。而那刚萌芽的爱意,似乎在转瞬间淋了盆失意的凉水,只剩潦倒与落魄。

直至……

一个真实的吻覆在了唇上。

榻边,景珵倾过身,轻啄起应鸿唇上的软肉,把独属应鸿的温热与温柔同时传给他,然后轻轻辗转,轻盈呼吸。长发从肩上滑落,搔刮到应鸿的耳畔,激得他在朦胧睡意里打了个激灵。

未免吵醒应鸿,景珵只是短暂弥留,带着万分不舍,轻啄着最后的留恋。

应鸿意识已经沉沦,不知此刻是梦还是现实,但也知吻他的人是谁,于是轻吮了下唇瓣,勾紧了手指,回应了这个虔诚的吻。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牛肉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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