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坏的,跟陈不催有关的。
而与陈不催相识五载,陆思最深刻的,就是与他这个师父的第一次见面。
五年前,一个冬雪日。
陈不催刚从西疆回京,也如眼下这般,在二皇子别院卧榻养伤。因脚伤严重,陈不催心气十分浮躁,钱丙丙催喝药,他大发雷霆,直接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从屋子里甩了出去。
当时天悬苍灰,别院飞雪压梅。
陆思跟随五皇子探望这位战绩不菲的西疆将军,可人还没进屋,就听一声雷吼,什么东西突然从屋子里飞了出来——
眼见五爷要被砸,陆思当即抢挡在前。
那时他一席白衣,素雅如菊,简单的便装衬得人如金玉,胜过了这三九天的朱墙银雪。然而,因陈不催的一碗汤药,他彻底成了个落汤鸡。
而那时,陈不催刚从二爷军营里出来,要杀气有杀气,要匪气有匪气。不仅对险些泼着五皇子的事没有一点愧疚,还在与五爷的商谈中摆出一大串无厘头的效忠条件。
陆思很不爽陈不催对五爷的态度,加之一碗药的缘故,两人梁子算是结下了。
谁知,这牛高马大的野人居然没把泼药的事当回事。来临物府的第一天,便冲着他嬉皮笑脸地说:“兄弟,你哪的人?长这么好看,怎么长的?”
他这话问得不像个正常人,可语气诚恳,没什么玩味,且含了许多赞赏之意。
陆思在临物府当差几年,时常因长相俊美被人阴阳怪气地议论,从没听人这样真诚发问,是觉稀奇。但当时他正恼着陈不催,完全不想搭理此人。
没过多久,五皇子命陈不催教他武功,做他名正言顺的师父。陈不催这才专门向他致歉,还送了条白蛇鞭,以作初次见面弄他一身脏的赔礼。
陆思收了礼,但没想做他徒弟。他感觉做这野人的徒弟,说出去不太光彩。
直至……
陈不催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
陈不催出自草莽,不爱拘束,仗着头上有二爷保,在临物府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所以每见陆思被上官、同僚欺辱,他都借着点心思把人支走。若得罪了上官,便靠着油嘴滑舌的功夫,几壶酒,把人给忽悠过去了。
陆思对此挺感激陈不催的,次数多了,便生了点遐想,对他上瘾。
但陆思很明白,陈不催关心他,就只是把他当徒弟而已。而他一厢情愿的想法,那点非分,也如夜里一点星火,掐灭了,也就不复而生。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陈不催替陆思包扎好伤口,已是月至中天,远处鸦声疏散。
期间,钱丙丙送来景珵写的送京文书纲要,要点不多,就三页纸。内容涉及方方面面,需要陆思填充撰写。但眼下,陆思伤有不便,陈不催在旁挑灯代劳。
整整三页纸,陈大将军写得心烦意乱,笔风一概不讲究,字迹潦草飞上了天。最后一笔顿下,他如蒙大赦,踢开脚凳就来找陆思。
见人在发呆,他递过文稿,说:“看看,有什么问题。”
陆思半倚在榻,没有动作。
但过片刻,他掠过文稿,抬眸看了眼陈不催。
“怎么?”陈不催从这一眼里看出点东西,道,“我脸上有什么?”
陆思呷了口热茶,接过稿,淡淡地说:“没什么。”
陈不催不信,一屁股坐边上,还把人茶杯抢了过来,道:“陆大人说谎的时候就爱找东西遮脸。这杯小了,没遮住。”
陆思顿然。须臾,才支起目光,说:“左边颌下,落了点墨。”
陈不催伸手去揩,但揩过后,见手上没什么墨水,他皱起眉,问:“哪儿?”
陆思指了个方向。
陈不催再抬起手,可至一半,他突然不动了——他见陆思仍瞧着他,目光温润柔和,似能掐出汪水,随意一颤,便颤得他一身铠甲变软。
因为陆思受伤的事,陈不催今晚没什么好心情。但见陆思此时不同寻常的表情,他心一凛,想尝点甜头,于是倾过身,侧过头,说:“一会儿我还要去其他营,得见人,乱蹭会把脸蹭花。陆大人既然知道我脸哪脏,烦请高抬贵手,帮我弄弄干净。”
陆思不说话。
陈不催道:“陆大人?”
陆思还是不说话。
陈不催心愁如何是好。可忽然,陆思伸出手,往他下颌骨刮蹭了一下。
陆思方才捧过茶,指腹格外热,此时两唇轻启,轻轻地说:“好了。”
陈不催被这么摸了一下,心中愉悦,随即一笑,说:“行,天色也不早。伤口要是没那么痛,就早点歇息。今晚我还有事,就不守着你了。”
陆思垂下目,揽起手中文稿。脸上置若罔闻,口头却在关心:“你有什么事?我还以为你今晚挺闲。”
“闲不了。得找人算账。”
“算账?”陆思抬起头,“什么账?”
陈不催没立即答话,反而移下视线,看向了陆思的伤,道:“那把刀呢?”
陆思道:“哪把?”
陈不催道:“前阵子送你那把。”
“婴宁刀?”
“嗯。”
陆思指着屏风后的小刀架:“那边。”
陈不催撑膝站了起来。
他来到刀架前,反复观摩起那把婴宁刀,眼中露出不同以往的凶狠与锋锐。
见状,陆思明白过来:“你是要找姚之卿算账?”说时皱起了眉,“战俘处置不由你说了算,动用私行,小心八爷责备。”
“管他的。”陈不催擦净刀,收刀往外走去,“今晚不抽姚之卿三根筋,爷爷我都不姓陈。”
“你——”
“少废话。”陈不催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走了。你歇着。”说完,撩开营帘,大步离去。
而他人走远,帐中立即落了个清静。
陆思有点担心陈不催冲动行事惹出祸端,考虑要不要跟上前,但想陈不催必会因此愠恼,未免争执,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多时,外边的月色探进一尾。
陆思半躺在榻,低下头,看向了右手拇指。
因为碰过陈不催的脸,那指腹很烫,很热。却很干净,不着一丝墨痕。而正是这点不存在的墨痕,让陆思心里,别是滋味。
你爱他,他爱你。你不知道他爱你,他不知道你爱他。
祝各位大朋友们节日快乐~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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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饭后酸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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