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死他!”
“对,不能让这灾星逃走!”
临风门主峰的祭坛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被缚在浮雕石柱上。人潮将祭坛围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在人群前方,站着几位长衫的中年人,他们一个个神色木讷。为首是一位发丝如雪、面容凌厉的女子,虽年近半百,气质却傲然独立,她不同与其他人,多了一丝活人气。
“掌门,我们既然已经把这祸害抓住了,那不如现下就将他烧死吧。”一个弟子说道。
“不急。”这位被称为掌门的女子缓缓开口:“我已推算过,今夜子时方是这灾星陨落之时。”
她目光直射向祭坛中央的少年。他的身上遍布伤痕,嘴被布条紧缚,显然已经被逼到绝境。他睁大双眼,满眼惊恐,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大师兄那样好的人,居然死在了这孽障的手下。亏我以前还待他不错,如今想来,竟是作践了自己。”人群中有人怒声道。
这些话犹如沉重的石块砸进封意的心中。他的眼底泛起一抹殷红,拼了命地摇头,不是……不是的……大师兄的死……明明……
远处,一只雪白的猫头鹰落在枯枝上,直勾勾盯着喧闹的人群。
子时将至。
乌掌门向前迈出几步,转身向人群轻咳几声,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静止。
“自古以来,妖魔与人族的斗争便从未止息。那些天生的灾祸,自出生起便只为了杀戮。你们大师兄就是被这魔物吸干精血而亡,”她目光微转,“我们临风门为四大宗之一,以斩妖除魔为宗旨,如今门内出了这等邪魔,自然不能不清理门户。”
她轻挥衣袖,火焰瞬间从祭坛石柱下腾飞而起,连成一片炽烈的火海。
火势在风的助威下愈发凶猛,如同一只饥饿的猛兽,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也一步步将他推向绝望的深渊。随着火焰的肆虐,一抹腥甜猛然冲上喉头,他无法抑制地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那血中带着焦黑的灰烬,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嘴上没了束缚,他却没有力气呼救了。他开始放弃挣扎,缓缓闭上了眼睛,这让他撕心裂肺的疼痛,合会儿眼就熬过去了。自己有能指望什么呢,又有谁能听见他的呼唤,又有谁能为他申冤?他仿佛被世界彻底遗忘,成为了这片火海中最孤独、最无助的灵魂。
可你真的甘心吗?
朦胧中,他听见一个声音。
“我……不甘……”封意的意识已经开始消散。
那声音顿了片刻,方道:“好,我帮你。”
封意周身的火焰倏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逼退,温润的灵力覆盖了他的全身,为他疗愈。一个身影降临祭坛,周遭火焰竟不敢靠近他半分。
他手指轻点,封意从石柱上缓缓浮起,衣衫残破,气息微弱。
“啧,烧成这样还能活吗?”来人皱了皱眉,随即自嘲一笑,“我为什么要救他?”
浓烟弥漫,火蛇翻腾,祭坛上空早已笼罩黑云。人群欢呼,脸上是麻木与快慰,灾星终于被铲除了。
乌掌门抬眼望天,唇角隐隐浮现快意笑容。
这样,我就能多活上些年岁了。
银月似乎也被血腥沾染,隐隐泛着红光。
乌绫张开双臂,预备接受恩赐,然而预想中的易经洗髓并没有出现。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好!”她暗道。
她悄悄分出一道神识,火海中,封意的身影已然消失,找不到一丝痕迹。
怎么回事!
她居然连一丝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火焰噼里啪啦地跳跃着,权衡片刻,乌绫不动声色,镇定着完成剩余的步骤,她凝结灵力,划出一道镇魂咒,打向祭坛,眼中满是愤恨。其他几个眼神空洞的长老也僵硬地效仿她的动作,几道镇魂咒下去,凡人不要想能入轮回了。
这场仪式一直持续到东方破晓,等到大火散去,才看见祭坛上只剩下了一滩灰烬。
清晨,乌绫回到掌门殿,刚阖上门便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她抬眼,看见一角黑袍在阴影中浮现。
“结果如何?”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一派掌门竟直直跪下。乌绫声音颤抖:“那灾星……那灾星,已经被烧死了,主上,我的寿元……”
“烧死了,”黑袍人凑过身来打断了她,“你确定?”
她分明听到一声诡异的轻笑从面具下传来。
“自然……自然是的。”
“啪!”黑袍人隔空挥手,一个响亮的耳光呼到了乌绫脸上,当即留下一个巴掌印。
乌绫嘴角流下一道血丝。
“放肆!”黑袍人居高临下,“乌掌门年纪当真是大了,刚刚过去的事情就记不清了。我想你我见的交易就到此为止了。”
“那小崽子根本没死,你竟敢骗我,还敢来讨寿元。”
黑袍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可,笑。”
乌绫惊恐地看着黑袍人将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她颤抖着想要逃脱,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不!!!
与此同时,封意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破败的道观。他勉强起身,环顾四周,昨日的记忆涌上心头。
“别发愣了,你还活着。”
一个声音传来,他抬头望去,看见了昨夜救他的那个人。
潮湿的霉味在空气中弥漫,刺鼻得几乎让人窒息。破败的道观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迎接过客人,四周弥漫的沉寂让它对突如其来的访客显得格外冷漠。
封意微微皱眉,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道身影静静站立在道观门口。耀阳从他身后倾泻而下,金色的光芒如水波一般铺展,拉长了地面上那道孤独的黑影。那人身披一袭赤红衣袍,衣衫如烈焰般鲜艳夺目,仿佛沾染了火焰的温度。
那人步伐不急不缓,走得自然随性,却并不显得散漫。仿佛他早已在这份洒脱中找到了某种平衡,甚至带着几分潇洒,难掩气度非凡。
封意与那双注视着他的丹凤眼对视,心中顿时涌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这感觉像是一根弦被无声地拨动,瞬间被一团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胸口,沉闷又酸涩。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封意不禁愣住,心里却无法得出答案。
“你……”封意终于回过神来,“您救了我?”他有些结巴地开口,“不知尊驾为何救我?又是何人?”
那双丹凤眼弯起,做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叫我天驰就好。”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在封意身上游走,似乎在琢磨什么:“至于为什么救你,嗯…心情好,看你顺眼,顺手救了。”
“不过你倒是扛烧,居然活的好好的。”
封意愣住了,他有些看不清天驰话语中的真假,顿时陷入了迷惑。
“别再想了,”天驰似乎看穿了封意的心思,“我叫天驰,别的一概忘了。至于我说的,你信就行。”
“忘了?”封意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心里有些不解。
天驰蹲下身来,与封意平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刚刚破封而出,睡了太久,很多事还没想起来。”
破封而出?封意警觉地瞪大了眼睛,突然有些惊慌:“你是妖?”
天驰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狡黠,没直接回答封意的问题。反而,他的目光从封意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他身上残破的布条上,眉头微微一皱:“你这样子,可真是不太体面。”
话音未落,他手指一挥,空中迅速画出一道虚幻的弧线,下一刻,玄色新衣取代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旧衣,皮质护腕扣住袖口,衬出几分冷峻与劲爽。天驰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佳作,却忽然瞥见封意耳后一个淡淡的印记。这是……?
他伸手凑近,那道黑色的刺青状纹路泛起一层诡异的光晕。封意立刻感到一阵炙热的刺痛,从印记处涌出,仿佛裂开了一道深不可测的裂口。他下意识地想要捂住,但天驰的指尖已经覆盖上去。
刺目的白光骤然炸开,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天驰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清澈的水面上。这里是……识海?封意的识海?
四周是无尽的寂静。
他皱眉,奇怪。这片识海与他印象中的截然不同,安静得骇人,仿佛一具新死之人尚未消散的残识。封意的伤分明已经由自己查看过并无不妥,怎会导致识海出现如此异象?他抬眼望去,终于发现封意悬浮在半空,眼睛紧闭,身体居然半透明。束缚着他四肢的锁链延伸至识海的深处,周身覆盖着一层金色的铭文。
在自己的识海中被囚困?!
天驰脚尖轻点,瞬间飞向封意,伸手去抓住他。可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封意的瞬间,异象陡生!
平静的识海掀起肆虐的波涛,金色铭文骤然变为猩红色,一阵罡风朝天驰袭来。
“不好!”他连忙后退,手中结印,凝出一层结界,勉强挡下这一击。这小孩儿年纪轻轻,识海怎会如此强悍?
他很快察觉出不对劲,这并非封意的力量。他凝神定气,回忆起方才那个黑色印记——原以为是什么邪术,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神罚印……
“怎么会是神罚印?”天驰蹙眉,“他小小年纪,怎么会……”
前世的遗留?未及细思,识海的异动愈演愈烈。深处传来一抹红光,以迅雷之势破水而出,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啼鸣,一只燃烧着烈焰的巨鸟扑向天驰,朝他喷出炽烈的火焰。
天驰不假思索,唤出一道真火迎上。然而就在两道火焰相撞的瞬间,他察觉到不对劲——那火焰,居然和自己的三昧真火一模一样!
在天驰错愕的注视下,那只火焰巨鸟不断扭曲,最终幻化成一道人影,烈焰渐渐消退,显露出其中之人的面貌。
若不是双生胎,世上最诡异的两件事莫过于照镜子时镜中人和你做了不同的动作,或是亲眼见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站在眼前。
那个人,赫然就是天驰自己。
“何人惊扰?”
这一声落下,天驰周身防御尽数崩碎,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震出识海。
天驰的神识回到现实,觉着内庭震荡,连忙屏息凝神,入定调息。可随着他的灵力流过周身经脉,他发现了异样。他的神识像是被切出一道裂口,和封意的识海有了联系,虽然无法自由出入,但显然那道同源真火打通了这道缝隙。
这下可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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