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封意也受着困顿。
梦中的记忆混乱而零碎,如同破碎的画面被强行灌入脑海。
“靖渊,你身为神祇,守护人间是你的职责,但私自下凡,篡改凡人命数乃是大忌!”一个威严的声音回荡,震得他头痛欲裂。靖渊?那是我吗?
“凡事所求无非正义,天下暴君,肆意屠戮邻国城池,毫无公道可言。城中百姓何辜?我自然要出手!”他脱口而出辩解。
那个声音叹息:“你年轻,不懂天地之规。神祇惩邪除魔,却不得干预人事。今你一念之举,牵动三界,故而须受罚!”
画面陡然一转,封意看到自己已被围困于高台之上,四肢被锁。
“靖渊神君,擅自下凡,篡改气运,有违天道之法。现于诛仙台剔骨夺魂,贬下凡尘,受八苦之劫!”
话音未落,空气中仿佛凝固的杀意骤然爆发,无形的刀刃如同密集的雨点,从四面八方狂风暴雨般地倾泻而下。每一道刀刃都蕴含着足以撕裂钢铁的锋利与冷酷,它们无情地切割着封意的脊背,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周围的空气。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火海之中,那无尽的烈焰、那灼热的空气、那令人窒息的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熟悉,又如此令人战栗。
意识崩散之际,他模模糊糊看见一道火光。难道,还要再受一次火刑?
不,这道火光,是来救他的。
“朱雀!你怎敢劫囚!”
“求诸位上神手下留情!“
温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熟悉的梅花香萦绕。朱雀……是何人?封意沉醉在那股花香中。是了,梦,果然是梦,现实里我从不曾嗅到任何气味。
刑罚仍在继续,靖渊的痛苦传入他的灵魂深处。
“别傻了,快走!”他哽咽。
无奈,悔恨,不甘,种种情绪交汇在一起,只堆成了难言的悲痛,贯穿心脏。
“天驰!”封意伸手,竭力呼唤那个名字,想让他听见。
可他猛然睁开眼,竟只是黄粱一梦,零碎的片段消散如烟,唯余寥寥。
靖渊……天驰……
这就是他能记得的一切。
对了,天驰!
他转头望向身旁之人,只见天驰盘膝调息,周身灵力隐隐运转。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天驰缓缓睁眼,那双妖异的赤瞳凝视着他。
“……天驰?”
“嗯。”天驰微闭双目,再次睁开,黑色瞳孔倒映出封意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未发生。可他猛地看见那道黑色的神罚印竟变成了赤红。
天驰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耳后的印记是何来历,你可知道?”
封意手指摸向耳后,方才的刺痛荡然无存。他摇摇头:“自记事起便存在。”
“这可是神……”未及天驰说出口,他就感觉一道雷霆悬于他的识海之上,仿佛下一刻便要叫他万劫不复。
果然,是禁忌之事。
“什么?”
天驰摇摇头:“没什么。”说罢,他抬眼。
“你叫什么?”
“?”
原来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封意。”
“封意……”天驰将这个名字在嘴里顺了两遍,“你可知,你魂魄不全?”
魂魄不全?
他对此一无所知。
不单单是魂魄缺失,他的魂魄简直诡异到了极点,三魂七魄具在,却没一个是完整的,甚至于说,连边界也不甚分明,像是被揉作一团后又撕碎,往身体里灌了一部分,又丢了一部分。
封意听着天驰的话,皱起眉:“可我……并未曾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大不妥,只是,可能……我嗅不到气味。”
“嗯,魂魄牵连五感,确实会有这种情况,”天驰开口,“我方才被卷入了你的识海,里面有一道夹着我元神的天火,”
他将方才在识海中碰到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封意,自然,避开了神罚的内容。
“为何我的识海中会有你的痕迹?”封意不解。
“想来是前世有缘?“天驰笑了一声便罢了,”或许你我缘分并不浅薄。”
他忽然想起什么事,收敛了那一抹笑意:“你是修士,却从未进入过自己的识海?”
一抹惭愧之色浮现在封意眼底,他挠挠头:“我曾试过,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好在并不影响修行。”
“小子,”天驰笑意稍敛,声音低沉,“你体内那道真火有我的一丝元神。少了它,我的法力和记忆都没法完全恢复。
他微微顿了顿,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封意:“不如这样,我帮你找回魂魄,等你魂魄修复,我自会取回元神。放心,少这一点法力,我依然能护你周全,如何?你不是好奇我的身份么?”
“吾身原是南明朱雀。”
朱雀?封意讶然,这可与自己预想的妖魔鬼怪截然不同。不过,这真假,倒也未可知。
“为何要帮我?”封意抬头,语气微沉。
天驰挑了挑眉,语气轻松:“缘分使然罢了。我既救了你,便没打算放着你不管。”
话虽如此,可封意仍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魂魄缺失……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异常状况,体内有真火这件事,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
“听我的,”天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一丝低哑的蛊惑,“这对你我都有好处。何况,我总不能看着你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家伙随便散掉吧?”
封意下意识想反驳,却被天驰的眸子盯得一阵发怔。他发现自己心中竟然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信任感——这感觉太奇怪了,甚至让他有些害怕。
“……我可以信你吗?”他低声问道。
“信与不信,全看你自己。”天驰淡淡地开口,仿佛全然不在意封意的选择。
其实原本想着直接杀了他也可以收回元神,只是一方面他忌惮神罚印,另外……他眼神暗了暗,这小子和自己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他并不确定这小子死了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而且当时破封而出现身祭坛救下他几乎是一种本能的选择。
你究竟是谁?或许,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吧……
封意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天驰的提议。
片刻后,他终于下了决心。
“好,成交。”
天驰微微勾唇,站起身来,朝封意伸出一只手。封意愣了一下,而后握上那只温热的手,借力站起。时令入秋,空气中带着些许凉意,然而从天驰掌心传来的温暖,却仿佛驱散了所有的寒意,还令他莫名感到一丝安定。
天驰忽然将手握得更紧,低下头靠近封意耳边,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戏谑:“看来运气不太好,来了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啊。”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径直斩碎了本就破旧的木门。天驰手掌一抬,虚空握住那道剑影,轻轻一转,剑气便以更快的速度返了回去,狠狠击向来路。
“尔等小辈,莫要不知死活,扰吾清净!”天驰的声音浑厚低沉,夹杂着一丝灵力,令人难辨远近。
透过残破的门框,封意看清了来者。
几人皆身着临风门弟子的服饰,其中一人胸口留着一道深深的血痕,显然是刚刚那道剑气的回击所致。
掌门……发现自己没死了么?
封意脸色微变,咬牙向前一步,语气急切:“诸位师兄弟,大师兄的死与我无关!我不知为何掌门将此罪加在我头上,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然而,那些人显然不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一道道灵力破空袭来,铺天盖地。天驰一把将他拉到身后,修长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些人……不对劲。”
说罢,天驰抬手在门框处布下一道透明屏障,将所有攻击尽数挡下。封意这才注意到,那些师兄弟的脸上竟毫无表情,眼神空洞,攻击虽凶狠却透着诡异的机械感,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这是……?”封意眉头紧蹙。
“傀儡咒。”天驰随意扫了那些人一眼,语气轻描淡写,“一道符咒下去,人就成了没有思想的木偶,只听施咒人命令行事。这等邪术,竟会出现在这里,稀奇。”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封意一眼:“你常年呆在门派里,不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封意张了张嘴,眼神复杂:“那他们……还能活吗?”
“中了傀儡咒的人,心智早已被掠夺,哪怕强行破咒,剩下的也不过是形同傻子的躯壳。”天驰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他们这样活着,也是受罪,不如给个痛快。”
说话间,天驰掌心浮现出一簇炽烈火焰,他随手一握,那火焰化作一张赤红长弓。他抬手搭弓,一瞬间数道火焰流矢贯穿傀儡们的心口。那些人应声倒地竟还在继续挣扎,却再也没能站起来。
封意跨过那道屏障,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这些人他都认得,虽算不上多熟,但毕竟是同门一场……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少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死亡,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悲凉与恐惧。
正当他怔怔出神时,一缕细若游丝的黑气从其中一人额头钻出,直冲封意眉心。封意猝不及防,眼看黑气就要侵入,却被一道红光拦下。那黑气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灵力球中,翻腾不休。
“啧,花样倒是不少。”天驰淡淡开口,走到封意身边,“没伤着吧?”
封意回过神,轻轻摇头:“没……没有。”顿了顿,又小声道:“我其实可以躲开的。”
“是吗?”天驰挑了挑眉,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灵力球,“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他闭上眼感知片刻,眉头微蹙,旋即睁眼:“看来我们得回去一趟了。”
“回去?”封意不解,“回哪儿?”
天驰抬头望向天际,语气低沉:“临、风、门。”
不仅仅是追杀和傀儡咒的问题。这一缕黑气中,除了魔气,他还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抹极为微弱的……灵魂气息。
封意的灵魂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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