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的声响渐歇,暮昭施撩开车帘的刹那,湿热的风裹挟着陌生的香气扑面而来。
街市上竹楼错落,挂着五颜六色的蜡染布幡,穿短褐的商贩用方言吆喝着,竹筐里的荔枝红得晃眼,连空气里都飘着糖渍芒果的甜香。
这是她在京城从未见过的鲜活,连指尖都沾了几分暖意。
栩瑾澜就在她身侧,玄色衣袍被风掀起一角,向来冷硬的眉眼竟也柔和了些许。望着街角银匠铺里闪着光的簪子,暮昭施鬼使神差地拉着他过去那簪子是黄铜镀银的,雕着小小的百越图腾,算不上名贵,却透着股野趣。
“摄政王殿下”她忍着喉间的痒意轻笑,踮起脚将簪子簪在他发间“这般才像寻常游人”
栩瑾澜垂眸看她,眼底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栩瑾澜忽觉她是寒夜里骤然撞进眼底的春光,是绝境中唯一能融了他心头霜雪的滚烫明亮。
栩瑾澜最终只是抬手,轻轻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喧闹中,一道白影忽然挡在身前。那人戴着宽檐斗笠,纱幔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你们这般是寻不到仪神阁的”
栩瑾澜瞬间绷紧了脊背,手按在腰间佩剑上“阁下是谁?”
白衣人却不答,只从袖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画着个模糊的阁楼纹样“易堂今日有拍卖会,替我拍下,事成之后,我便带你们去仪神阁”
暮昭施看着他指尖磨破的袖口,又瞥了眼那纸条上蹭掉的墨迹,与栩瑾澜对视,确认了此人……没钱。
几番周旋,他们跟着那人穿过小巷,拍下物品,白衣人竟真带两人前往。
直到看见隐在的仪神阁 那阁楼通体由黑木建成,窗棂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檐角挂着的铜铃无风自鸣,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引路的侍从推开沉重的黑木门,一股混着草药与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抬眼便见主位上坐着个黑衣人,玄铁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只在眼洞处漏出两道冷沉的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他们身上。
栩瑾澜目光冷厉地扫向主位“阁主若有救人之能,所需条件尽可提出,只要解蛊毒,无论何事,都应得”
黑衣人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摩挲,沉默片刻后,嗓音才在空旷的殿中响起“国师之女、摄政王……倒是稀客,只是我仪神阁的规矩,向来是‘等价交换’,你们既想要解药,总得拿出让我心动的东西才是”
两人也颇为惊讶,未报身份此人竟认得两人的身份。
暮昭施心口的绞痛便骤然加剧,眼前的黑木阁楼瞬间扭曲成模糊的暗影,她来不及抓住栩瑾澜的衣袖,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栩瑾澜眼疾手快地回身,稳稳将她揽入怀中,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时,向来沉稳的声线都染上了颤意“暮昭施!”
桌后戴面具的阁主却似浑然未觉这焦灼,指尖轻轻敲着石桌,发出沉闷的声响。栩瑾澜待将暮昭施安置在软垫上。
他才慢悠悠开口“她中的毒,寻常解药无用,唯有我阁中秘方能解”
栩瑾澜猛地抬眼,眼眸里满是急切“条件是什么?”
阁主低低笑了起来,面具下的目光像毒蛇般缠上他“近来我在炼一种新毒,需得‘非寻常人’做药引试炼。你乃天生龙气护体,体质异于常人,正是最好的人选”
他顿了顿,故意放缓了语速,“你若愿意受这毒刑,撑过三日,我便立刻给她解毒”
空气瞬间凝固,窗外铜铃的声响此刻听来竟像催命符。
他没有半分犹豫,抬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语气却斩钉截铁“我应你!但你若敢对她有半分差池,我必拆了你这仪神阁”
阁主似乎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面具下的呼吸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那阴恻的笑意
“爽快,来人,先将姑娘带下去好生照看,再取‘牵机散来,今日便开始试炼”
瓷碗中的“牵机散”泛着青黑微光,刚触到唇齿,便化作刺骨的寒意在经脉中炸开。
栩瑾澜强撑着未倒,指节却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洇出点点暗红。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毒素便如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扎进骨髓,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却总回荡着暮昭施的声音。
见阁主站在几步外,面具下的目光满是审视“摄政王若撑不住,此刻还来得及,只是这姑娘的命,可就……”
话未说完,栩瑾澜已咬牙打断,声音因剧痛而沙哑,却字字清晰“不必多言,按时给药便是”
他扶着桌沿缓缓坐下,玄色衣袍下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拉动生锈的齿轮,连指尖都开始泛出青紫色。
夜深时,毒意愈发浓烈,栩瑾澜蜷缩在冰冷的石床上,额间冷汗浸透了发丝,却始终没发出一声痛哼。
他攥着枕边那支暮昭施为他买的百越簪子,冰凉的铜饰贴着掌心,仿佛能感受到她踮脚为他簪发时的温度,他对她的感情早已不是深谋算计,是让人看不透又明晃晃的情意,假意里渗了一丝真情竟会让人这般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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