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渡月城三 抓药

过了很久,街头才出现赵迹的身影。赵轶远远望见了,便朝他跑过去,“父亲!”

仓玉走上前去一礼,“仓玉见过赵叔父。”

赵迹赶忙道,“家中有事耽搁了,谢谢你照顾赵轶。”

仓玉视不外斜,笑不漏齿,“应该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麻烦你了。”直至仓玉身影消失,赵迹才拉着赵轶回家,“轶崽,是不是等着急了?”

赵轶点点头,“后来跟师哥讲话,就好很多了。”

赵迹给他解释,“我今日有事,你母亲去惠大婶那里帮忙去了,竟没顾上你,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好不好?”

却听赵轶道,“明儿我不来了。”

“怎么的?”赵迹问。

“哥哥不在,怪没意思。”

“那好,哥哥一个人在家也会闷,正好可以陪陪他。”

赵轶得了允许,问,“哥哥病好了吗?”

“没大好,瞧着还昏昏沉沉的,没喝几口粥人就睡了。”

果然,赵轶回家后发现钱闲静静睡着。母亲低声给父亲讲惠大婶的父亲来抓人,反被惠大婶打跑的事,赵轶旁听抓人时大惊失色,听惠大婶以一敌五又有些津津有味,继而是他惯用的沉默不语,只支着耳朵听。

秦有生脸有些红,动了气,“怎么能怪得她……几个族人一齐去抓,像是要生生捆了下锅。莫说孝道,老人无德看着真真寒心。”

赵迹在灯下帮她穿针,“惠姐儿是个通透的人,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她父亲不该找她,只是人老了,惧了。”

“惧什么?”赵轶插嘴问。

赵迹道,“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就是会怕的。”

赵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要惠婶婶陪,是不是?”

“是。”赵迹琢磨了一阵赵轶的心思,道,“也不是。”

赵轶不明白了。

秦有生心事重重,漫不经心捏了一下针脚,问赵迹,“你呢,明天还去敬天街?”

“得去,明天就清楚了,咱家的账是清楚的。”赵迹叹口气,“左右还是骗进去做活,这以后家里就只能劳你多费心了。”

“干什么说这些,等两个孩子去念书了,我就清闲了。到时候,还得去找吴婶多要些针线活计打发时间。”

赵迹起身捂她手道,“真是辛苦你了。”

秦有生声音小下去,“天晓得的,我守着你们有多欢喜。”两人心意相通、其乐融融,没注意旁边的赵轶盯着两人瞧。

夜里又起风,隔天的哗哗大雨盖住了太阳。赵轶和钱闲只能排排坐在屋里,钱闲打开誊纸,检查赵轶的功课,道,“比我预想的要好。”

“是不是?”赵轶得意给他讲,“哥,你不知道,宋缨他们两个可闹耳朵了。”

“他们两个和好了?”钱闲看他。

赵轶头一点,“和好了。”

外面雨没个停歇,两人吃了窝在锅里的中饭,打算在这寂寥的天里睡个舒服的午觉。

才合上里门,就听外面有人叫。

“是在叫我们家吗?”钱闲外裳正脱了一半,挂在后背。

赵轶从被窝里爬起来,巴巴从窗子往外看,“我听见敲门的了。”

“你别下床,我瞧瞧就来。”钱闲简单收拾妥当,拿了伞朝外走。雨水把砖铺的院子浇的很湿,他不住咳几声,想那些草尖又要从砖缝里冒出来了。

“小哥儿。”那人在门外低低叫他。

钱闲立马认出那人来,是陆绮姐派来给赵轶送生辰礼的那个高高大大的小厮。是为那封信?钱闲心突突跳着,他有些急,先道,“大人们不在家,钥匙都拿走了,我给你开不了门。”

“没事儿,我这次就是来捎两句话。我们夫人请叔子婶子去给肚子里的福报取个名字。”

“哦,好。”钱闲语气抑制不住地淡了些,“姨父这两天忙,得了空就去。”

“哎,我这就回话去。”小厮末了的话尾突然又开口道,“夫人还有句话是单给小哥儿你的。说是人找到了,请你放心。”他语气轻快,一句话眨眼似的就说完了,静静等里边人回话。

“……哦,好。替我谢谢陆绮姐。”

“哎,一定给你带到。哥儿回去吧,小心再着凉了。”还是热切的响应,钱闲听着门外一步步踩水的声音渐行渐远,身子一抖,再也停不下来了,他用力握拳,症状才缓和些。

脑子里不停想着,太好了。

太好了,她认字。

钱闲分不清悲喜,丢了魂儿似的地进了屋。

赵轶瞧出他样子不对劲,“哥,你又难受了是不是?”问完,才反应过来一句“完了”。外面那样大的雨,哥那风吹就倒的身子不是得病上加病?

“没有,我好着呢,好得很。轶崽,陆绮姐叫姨父给她的小孩取名字,我们,我们可别忘了。”钱闲踱步了几个来回,像是手里拽着这个消息不知道放哪里好。

——他手上又没有信纸。赵轶好笑,“哥,上来睡吧。放心,我记性很好,忘不掉的。”

钱闲没回。

赵轶又喊,“哥?”

钱闲站定了,一双眸子不知道望在哪里,莫名哭了。还是那样,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却不声不响,就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完了完了,赵轶心里警铃阵阵,游大夫说哥哥这个病得宽心才能好,这哪里是开心的样子。

赵轶赶紧下床拉他,“哥?你别哭。”

钱闲的手冰凉,天气并不暖和,赵轶捏在手里,像握了一块冰,“哥,我不想没有哥哥了。”

钱闲漠然的神识里闪过一丝被逗笑的情绪,然而脸是僵的,于是几乎一瞬间他就醒过来。嘴里发着干,声音生涩道,“轶崽,我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他抬手摸去脸上的泪,暗想竟不知道自己哭了,喜极而泣原来是这个感觉,真是。

太兵荒马乱了。

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

秦有生却习惯性地担心了,“我们来取名字,这合规矩吗?”她担心这只是陆绮的私愿,怕唐家不知情,更怕陆绮因为此事遇到麻烦。

“她过得极好,大概。”赵迹将洗过仍然浸水的衣服捞起来,两边一拧,哗啦啦的水就被榨出来。“连带着那些人都容我,今儿给派了活,划个小院,叫我安排人事,是个极轻松的差事,怎么也是得了陆丫头的照顾。”

“都是外面瞧的见的,谁知道里子呢?”秦有生幽幽说着,把搓衣板竖立在井边。

赵迹宽慰她,“也有些苗头不是,若不是做主的人,下面的怎么会看脸色做事呢?倒不必把她想得那样不经事了,我看,咱屋后头这几家女子都是慧心独眼,敢想敢做的性子,都好着呢。”

两人背后的钱闲悄声回屋。赵轶伏案托腮,视线瞟到屋架,又落下来粘在母亲放在矮凳上的小笸箩,“唉,唐什么好呢?”

“哥。”他姿势没变,只是感觉钱闲回来了,便问,“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我伯伯吧?”钱闲不确定,他记忆里没人跟他说过名字的来源,或许有过。总之,不知道,也没得问了。

“谁?”

“我父亲的哥哥。”

赵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你伯伯想你有闲钱呢。”

赵轶思考的方式简单直白,却是钱闲没想到过的,他露一抹笑,回,“好像是的。”

“是许哥哥一世清闲呢。”赵迹两人走进来正巧听到了两个孩子的交谈,秦有生一面拿巾子擦手一面笑呵呵解释。

“那轶崽呢?怎么取的?”钱闲问。

赵迹坐到两人中间,细细讲道,“原本取作安逸之逸,你们两个一个清闲一个安逸,倒是很合。只是轶崽生的那天阴天,小人儿一落地,天就亮了,我想赵音同“光照明”,便改了字,轶字取迷失意思,想的是一如他出生,每每有拨云见月之力。结果你姨母不太喜欢,改取了本意‘溢出’。美满、超越,想他这一生活的有滋味些。”

“呃,这么一大堆?”赵轶只听了一半,后边便硬是不进耳朵了,“父亲,怪不得夫子喜欢你,你们讲东西时那样子真是一模一样。”

秦有生笑盈盈把他揽在腰身上贴着,“不管我们各自怎么想的,父母亲只想你好。”

“是啊,都是好念头。”赵迹也把钱闲揽在怀里,钱闲饶有兴趣问他,“那姨父希望陆绮姐的孩子怎么样呢?”

三个人都等着赵迹回,他笑道,“晏安,取个晏字。明日写了,还要找陆丫头看一下。”

赵轶在心里默念几遍,唐晏,确实比他想的那些字顺口多了。

“小晏儿。”秦有生亲昵叫了一句,看样子十分满意。

陆绮姐也喜欢,小孩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父亲回来对母亲讲,“人很好,圆润得多了,身边还添了个老嬷嬷,你大可放心。她说往后身子不便了,不常请我们去,让我们别生分。”

“是了是了,还是他们周到。”母亲也很高兴。“竟都是真的,陆绮这丫头。”

“厉害着呢。”父亲笑道,“还是那个小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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