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老大安排任务，Melody被安排去津市一家公司做新三板辅导，我去隔壁市进行逐个企业拜访，摸底他们今年的债券发行计划，Melody已经出发了。而你……”
张潮说着，面露难色：“市投资公司早不通知晚不通知，今天才把公司债的招标公告挂出来，还是联合体的形式，这周五上午就要投标。崔子昂那傻逼主动认领了这个活，与何总说要拉着你一起弄。”
通常来说，央国企的债券招标，至少会提前两周将公告在官网或者招标网上发布。
债券标书的制作繁琐但对细节的要求极高。企业会将评标事项委托给专门的第三方代理机构，以保证整个流程的公平公正。一本标书两三百来页，稍有不慎漏掉招标文件中规定的文件会导致投标人直接被废标。
“我先走了，得去赶高铁，有什么事情在群内说。”
投标对于投行员工来说是一项基本技能。整个标书制作的难度不高但相当磨人，特别是联合体投标，普通的投标最少需一周的时间，而联动银行或者其他券商组成联合体，盖章材料得在双方之间周转，耗时更长。
周一到周五，准确来说是到周四晚上，三天半的时间凑出一份标书，落谁身上都倍感吃力的期限。
头疼且焦躁。
夏秋打开手机，滑到与严烆的聊天记录，最后一则消息是严烆发来的餐厅定位。手指戳进严烆的好友圈，背景图片是一颗在庭院中的苹果树，根据周围环境能分辨出拍摄于国外。
退出聊天界面，张静静与闻昊所在的小群亮起红色提示。
你的昊：夏秋，听说我们要组联合体一起投标了。
原来这次联合体的另外一家金融机构是闻昊所在的银行。
你的静：什么什么？联合什么？
闻昊前脚发消息，张静静后脚回复。
你的昊：意思是我们行要和华大共同参与一个投标。市投资我是名下的客户，嘿嘿~
你的静：你可别拖我们家夏秋的后腿。
你的昊：放心吧，标书轮不到我做，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我们分行投行部有人干活。
夏秋：这次是我们领导找你们合作的吧。
你的昊：是的，因为我们和市投资的关系还不错，授信合作多，晚上和客户的酒局你也会去吧？
与夏秋猜想一致，银行因为能直接给企业提供资金，所以每家银行都有自己合作较为深入的企业。券商为了能够搭上这层关系往往会选择与银行进行联合投标，加之晚上三方私下组局，大概率这个标已经内定给到华大。
上层领导动用资源得到的机会，如果因为标书制作的原因失去这个项目，可想而知结果会有多严重。
夏秋盯着手机，几分钟确认没新消息后，摁下锁屏键。
“夏秋，标书得麻烦你先做了，我今晚陪何总与市投资的领导吃饭，也可以换成我来做标书你去应酬。”崔子昂走到夏秋工位，说话声第一排的徐梦寒都能听清。
因为胃病夏秋向何怀德请假一周不饮酒的事八组成员都知道，崔子昂看似让夏秋选择，实际上没给他后路。
“辛苦了，”夏秋未露恼色，反而语气平和地交待道，“我会列明一个分工表，明天你需要将本次投标保证金找财务部走申请汇至招标公司，表格内其他不太清楚的事项可以当面问我。”
眼见没恶心到对方，崔子昂识趣地离开了。
见崔子昂已回座位，夏秋手肘撑在桌面，手指点揉太阳穴，颅内神经发疯似的扯着头皮。再无所谓被蚊子吸血也招架不住它在自己耳边频繁发出嗡嗡声，夏秋撕开一粒药伴水吞了下去。
十点，23层楼其他部门已陆续熄灯，唯有投行八组灯火通明。
十一点，八组另外一名做方案的同事与夏秋和徐梦寒打了个招呼后也关机下班。
办公室只剩键盘和鼠标的敲击声与从前排偶尔传来的叹气声。
十二点一过新增频繁的哈欠声。
“你先回去吧，明天再继续把资质和银行那部分材料整理完，”夏秋走到徐梦寒身旁，“法审已经提交上去了吧？”
“嗯嗯，法规部已经在审核了。”
“行，先回家吧。”
自己先回家让前辈在这里加班，作为刚工作不久的新员工徐梦寒多少有些为难，但实在招架不住袭来的困意，不好意思地说道：“明天我会完成这部分内容，夏秋哥你也别加班太晚了。”
“嗯。”
半小时后夏秋拿起手机，列表显示没有新消息，再打开摄像头发现小猫安静地趴在门口，两只灯泡眼紧盯门锁。按进度完成今天的内容后夏秋熄灭了23层楼的最后一盏灯。
抽完烟的夏秋躺在床上，设置好闹钟，熄灭床头夜灯。
一小时前严烆发来一张照片，表示自己已抵达波士顿机场。
晚睡早起，睡眠不足直接影响大脑运转速度，轻度脑雾中，夏秋仰头靠着办公室的椅子。
北京时间晚上十二点，美国时间早上十二点，严烆传来第二张照片。
严烆：我的大学。
是一张该大学的标志性建筑，夏秋两指放大，角落中漏出严烆半个脑袋。
严烆：好学生，你都不关心我这次为什么要来美国。
夏秋顿了顿手指，敲下：为什么要去美国？
第三张照片，一张与外国人的合影。严烆笑容灿烂，眼中有光，爽朗而肆意，颇具少年感。
两人均穿着羽绒服，白人鼻子冻得通红。
夏秋准备打字，屏幕弹出视频通话，犹豫片刻夏秋接通了电话。
一张镜头畸变的大脸充满整个手机屏幕，大脸发觉连线接通后嘴巴惊讶成“O”型，带着通信的延迟和卡顿，用不大标准的中文发音说了句：“你好。”
手机接回严烆手中，耳机中持续传来呼呼声，能感受到波士顿此刻寒冷中伴随的强风。
“他是我在美国上学时认识的朋友Steve，这次来美国是专门，我想让他加入泰格，”严烆说话时离摄像头很近，一张一和间两颗虎牙暴露在屏幕中，“夏秋，你也和他打个招呼吧。”
夏秋有些不知所措，缓缓将手抬高，左右轻轻晃了晃：“Hello，Steve。”
“XiaQiu，You're definately cute。”
明明是自己要夏秋打招呼，听到Steve这句话，严烆脸上笑意顿减，不乐意地朝Steve摆了摆手，两人玩笑推搡的模样与高中时他和张皓轩在一起的画面如出一辙。
“我们准备去吃午饭，夏秋你在干嘛呢？还在公司？”
“嗯，在加班。”
“那你先忙，也别忙太晚了，我和Steve先去找个吃饭的地方。”
严烆挂断电话，直到屏幕映出夏秋的脸，夏秋才发觉自己仍举着手机。一场没头没尾的打扰，反倒让夏秋持续紧绷的神经松弛不少。
Eddie与Melody这两天也没太轻松。白天，Eddie在群内抱怨，第一天晚上刚抵达津市下的一个平台公司，就被公司财务主任按头灌了一顿猛的，到中午几人才逐渐清醒。
Melody那边更不用说，IPO辅导，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与券商的派驻人员同在一屋，外加两个“黑工”实习生，数人每天整理材料十二点回酒店。驻点小房间空气不流通，几天下来，在场的每个人都被腌入味。
终于熬至周四下午，只差最后的用印与封包，崔子昂意外地提出晚上留下进行扫尾工作，让夏秋准时下班回家休息。
夏秋不放心，但徐梦寒也支持夏秋早点回家。材料均已放入共享文档，接下来的事项两小时左右内能结束，徐梦寒向来严谨，加之自己的状态的确很差，夏秋点头答应了。
晚上回到家中，夏秋洗漱上床。经历高度紧张的三天，夏秋生理上很疲惫但大脑内有一个区域的神经始终在兴奋地跳动，让人无法入睡。
夏秋坐起身，猫猫跟着他来到客厅，他将猫抱起放轻放上椅子，自己拿烟将门关上。
严烆今晚没和他发消息，他翻阅着这几天与严烆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熄灭烟，洗完手后躺回卧室。
周五上午八点四十，夏秋、崔子昂、徐梦寒三人准时到达开标地点，距离开标还有二十分钟，已有几家券商和银行坐在等候区。
工作小群内弹出消息，是Eddie发来的。
Eddie：夏秋，是今早开标吧。我看崔子昂那小子昨晚发的朋友圈，真尼玛恶心。
Melody：什么朋友圈？我没看到啊。
Eddie：他屏蔽了我们三，是其他组的同事截屏给我看的。
夏秋点开图片，一张是已经封包好的完整版标书，另一张是崔子昂对着电脑竖起大拇指的照片。大拇指正对电脑屏幕，显示时间为晚上九点整。
市投资这个标必中，大伙都心知肚明。
开标室的钟跳至九点，招标代理公司的工作人员将门关上，开始宣读开标纪律。
“本次报名企业共十二家，在规定时间内签到企业为十家。各家标书均已交至前台，现在请各单位出示自己的到场证明，包括法人身份证复印件、授权代理人身份证复印件以及授权委托书。”
崔子昂从袋子中拿出三份文件，代理公司逐一审核无误后进入下一环节。
“请各位在此等候，接下来进行资质审核。”
资质这部分是徐梦寒负责的，前天完成后夏秋先行审核过一次，没有问题。
“中投证券资质审核通过。”负责人员逐一通报每家资格认定结果，“宁川证券资质审核通过。”
“华大证券……”报完公司名字，迟迟没有后文。工作人员带着不大确定的语调，回头又翻了翻资格文件那章。
台下议论声渐起，徐梦寒如坐针毡，崔子昂抖着腿前后探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华大证券，”开标室安静下来，等待着主讲人最后宣判，“资质遗漏，取消本次投标资格。”
连同夏秋，三人瞬间怔住。同业投来的目光更加精彩，在业界认识夏秋的人不少，华大这一最强的竞争对手出局，惊讶中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台上的工作人员继续宣读审核结果，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失误。
华大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不用夏秋一行人回公司汇报，各个券商群内已经传开。
“所以是怎么回事？”开标结束，回到公司，何怀德黑脸看着眼前三人。
严烆：你的烆≧ω≦
夏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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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投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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