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三个月溜过去了。
单铩在森林南部一块较为平坦的草地上捕猎,他面前的是一群哺乳类掘洞穴居异兽,正值发情期,年轻的雄性异兽为了争夺配偶互相顶角,几只幼兽在向母兽撒娇,短小的尾巴欢快甩动。
单铩很久没捕食过异兽了,但虫崽死活不肯吃虫肉,煮熟也不行。
他不理解,恼怒地在森林乱转了几圈,还是钻到灌木丛里,准备逮几只三角驴回去,这种异兽的肉很有嚼劲,最重要的是补血益气。
三角驴生性胆小谨慎,且短程奔跑速度极快,单铩埋伏半天,在他们最松懈的时候一跃而出,抓住了一只幼兽。
他提着猎物回家,自以为会看到虫崽趴在树洞口等他。
单铩认为自己并不期待,虫崽太粘人了,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放在他身上,他一离开,还没有转身,便觉得他要哭了。
哭也是默默的,反复擦眼睛,把眼睛都擦红了,为的是不叫泪水蒙住视线。
单铩想做个理智的虫,虫崽似乎不这样想,他只要雌父,其他的一概不管。
谷底大树很快出现在眼前。
树洞里有另一种味道,单铩以为又有不长眼的偷盗者,仔细一闻松下了眉。
洹从树洞里钻出来,手一直在颤,说话像即将消散的雾那样没力气:“单铩…单铩,怎么办,虫崽好像要死了.....”
单铩一瞬间有点空耳,心道他在说什么狗屁话,虫崽不是被他养得好好的,等会还要吃三角驴呢。
他冲进树洞,高频振动的翅膀刮掉几根树枝,树洞空间不大,但他搜寻了好几眼才看到虫崽。
薄言直挺挺地倒在角落里。他最近已长大很多了,由一个小不点变成一个大不点,头上的触角立了起来,尾巴从一掌变成四掌长,背后有一道浅白的线,从肩脊一直划到后腰,那儿本该钻出一对或几对翅膀,但是薄言没钻出来,单铩为此不高兴了很久。
食岩羊咩咩叫着,把单铩的心都给叫乱了,单铩大吼道:“闭嘴!以为我不敢吃你是不是!”
单铩要去抱虫崽,就算抱的是具尸体他都认了,洹呜呜地哭着,拦了他一下:“虫崽在进化,你不要打扰他啦。”
“......”
单铩慢慢转过身,身上煞气冲天,瞳孔边缘攀上了红色,洹后退了一步,小心地瞥他:“进化很危险的,虫崽体内能量不够,很可能熬不过去。”
单铩只能看出虫崽是蝉类,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种蝉,雄性蝉类一生中要进化两次,一次变成幼年体,一次性成熟。
他冷静下来后,对目前的情况就有了大致掌握,飞快地走上前,一只手揽着薄言的腿,一只手护住他的背,将他拥在怀里。
很烫,薄言全身烫得快冒烟,脖颈赤红,胸膛和四肢被遮在兽衣里,不用看也知道什么样。
洹在一旁劝他放手,虫崽进化向来无法干预,只能听天由命了。
单铩重重道:“滚。”
孟罕森林会医术的虫不止洹一个,不过都深居简出,有个地方能聚齐他们中的大部分——集市。
森林中山脉绵延,集市在塔曼山南麓举行,日期并不固定,虫也时多时少。
虫医是个很不好做的职业,尤其在孟罕森林,如何获得药材是一个问题,救的虫会不会丧心病狂地反捅你一刀也是个问题,大部分虫是没有道德感的。
集市有药材卖,可以解决他们的第一个问题。
今天太阳很好,还在植物茂盛的夏季,集市虫数可观,大家做买卖时都不喜欢说话,比几个手指就够了,谈不妥价格僵持时就立住不动,互相放出威压试探,看看对方有没有松口的意思。
只要不打架,不弄出虫命,就不会受管制。
单铩是个例外,一到就被管理虫围住了。
四只A级雌虫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亮出镰刀状的爪子,目光注意着单铩的一举一动:“请离开,不要为难我们,这儿的虫不能吃。”
单铩用目光搜寻虫医,漫不经心道:“我今天不吃虫。”
单铩低下头,看了一眼薄言,薄言的胸腔中还有心跳声,艰难地搏动着,像在与无形的力量做拉扯。
薄言长大了,使得单铩无法再把他整个裹进衣服里,只好伸出双臂,从正面绕后困住他的腰。
他试过把薄言背在背上,但那样看不见薄言的脸,感受不到薄言的心跳,让虫觉得心慌。
“单铩,请离开!”
管理虫满脸被糊弄的恼怒,集市的虫很有眼色,都在悄悄撤退,其中就有他要找的虫医。
单铩提高声音:“站住!”
他后退几步,足尖陷入地里,翅膀从兽衣的裂缝中骤然伸出,像展示一个魔术般,闪现到了逃跑的虫医面前。
镰吓傻了,做了一个所有虫都会做的动作,蹲下来,抱住头,大声求饶:“不要吃我!我有病!”
显然管理虫拦不住单铩,他们已经尽力了,也就不再强求,无视了镰的挤眉弄眼。
单铩打量了几眼镰,评估他的本事,顺便推测他的智商,勉强觉得合用,就问他:“你跟我走,还是我带你走?‘’
镰哭丧着脸,年纪轻轻就有了眼纹,与他打商量:“请问我能不和你一起吗?‘’
单铩阴恻恻的目光落下来,他立马改口:“走!现在就走!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镰脚下散落一地新鲜草药,他舍不得丢掉,一根一根地捡起来。
单铩没有阻止,等镰收拾完,立刻掳走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回了树洞。
薄言被折腾醒了,额上鼓起淡淡的青筋,举起一个月来好不容易丰润些的手臂,摸寻单铩的脸:“雌父,今天吃什么呀?”
单铩凝望着他,不想说话,也不想让薄言说话,用唇堵住他的,用力地碾了两个来回。
薄言笑了起来,单铩怎么哪里都是凉的。
系统尖叫:“这是重点吗宝!”
薄言很看得开:“亲吻是一种古老而普遍的礼仪。”
系统:“但他在亲哪里啊?!”
薄言想了想:“他喜爱我,这很正常。”
系统心绞痛。
单铩又朝薄言的眼睑舔了一口,回味一会儿,觉得没有嘴唇味道好,他参透不出来是为什么。
薄言被他舔得痒痒,刷子似的睫毛不断眨动,眼睛藏在后面忽隐忽现,让人想起月落日升的那一刻。
单铩很喜欢他眨眼,心道真漂亮,问:“难受吗?”
薄言两只小白手攀着他的肩:“还好,雌父抱得有些紧了。”
单铩确实抱得很紧,他自己不知道,薄言被他勒得痛死了。
“不行。”单铩更用力了,痛得薄言眉尖攒起来一块,单铩盯着,反而露出一个微笑。
太阳已经快落山,洹不在树洞里,不知道到哪找他们去了。洞里很暗,薄言适应不了:“雌父,先点火吧。”
镰赶紧自告奋勇道:“我来我来!您歇着!”
他一边点火,一边观察薄言,心道单铩什么时候生崽的,居然有虫敢跟单铩生崽?
等发现薄言是雄虫,他整个人都开始惶惑不定,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孟罕森林是罪虫的墓地,雄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单铩把薄言安置在毯子上,对镰带来的草药挑挑拣拣,他的手继承了本虫的力与美,攥握的时候都有一种强劲的滞空感,镰实在是怕了,怕他糟蹋自己好不容易换来的药。
“哪个能缓解雄虫进化热?”
单铩把目光移到镰身上,镰一激灵,脱口道:“那个紫的。”
其实没有能缓解的药,镰在应付,紫色的那棵是难得的补品,吃下去总不会有什么伤害。
单铩先揪出一截丢到自己嘴里,嚼骨头似的狠劲咽下去了,才喂给薄言。
薄言一尝到味儿,便耸鼻子笑出了声。单铩摸他的唇:“苦吧,你吃一点我吃一点。”
两只虫就这样分食完一根药草,嘴角都变色了。
薄言体内的疼痛并没有因此平息,烈火焚烧的阶段过去后,冷汗慢慢浸湿了他全身,脸色由红转白,尾巴尖痛得蜷起来,勾住单铩的小拇指。
单铩端详这根淡粉的尾巴,大约有半米,至少有三分之二是这一个月中新长的,简而言之,是他喂出来的。
他觉得自己真是活该,养一只虫崽就像生一场顽疾,反反复复的不痛快,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哪。
我怎么把自己过成这个样子了?
单铩望了眼薄言,虫崽的面容很安详,没听见他呼过一声痛,也就无从得知他什么时候会到极限,什么时候撑不住要回归虫神怀抱。
未知让人发疯。
“啊!”
整理草药的镰突然跪在地上,剧烈的威压在攻击他的精神海,他的视域变得模糊一片,背后的翅膀感应到危险猛地爆出。
镰想求饶,他就知道单铩是要吃虫的,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害怕极了,把膝盖转到单铩的方向,头磕地,用意志压着翅膀也垂地。
没等镰再做出更多挣扎,锋利如匕首的蝴蝶翅膀划过了他的脖颈,骨头的哀鸣声响起,他的头颅掉在了地上,最后一眼是单铩离去的背影。
薄言的意识还在抵抗海潮般的进化热,只有系统默默送上一朵电子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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