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闻觉与闻昭并肩站在客厅的沙发前,梁笙与闻见山坐着,凝固的空气僵在四人之间,流不走,通不顺。
“昭昭去我实在不放心。”梁笙坚持道。
闻见山反倒觉得这是锻炼闻昭的好机会:“我知道你担心,但孩子这么大了,还是个Alpha,以后遇到的事情只会比现在更难,总得慢慢适应。”
道理都懂,但梁笙实在害怕得紧,情绪涌上来便克制不住:“不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昭昭身体还没恢复好,坐飞机太危险了。”
两人拌了几句嘴,谁也没说服谁,反倒各自憋了一肚子火。
闻觉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微微转向对准地毯上的花纹,随后轻轻踢了一下闻昭的脚侧,示意他也站直对准。
不过闻昭好像理解错了意思。闻觉收回脚的后一秒手腕就被锢住,一股力道拽着他往右侧倒,肩膀与身旁人的撞在一起。
“我想陪哥去欧洲,”闻昭将攥着的手抬起,很轻地晃了晃,“非常。”
耳垂的热意来得莫名其妙,闻觉总觉得这副场景太过眼熟,好像在哪本小说里见过。他扭动着腕骨收回手,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梁笙和闻见山的表情,随即又低下。
良久,梁笙起身去了书房,说要同闻昭单独谈谈,走之前闻昭给了闻觉一个眼神,他看不懂,因为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闻见山听见关门声后叹了声气,随即望向闻觉:“你揣着手做什么?过来坐。”
闻觉听话坐下,片刻后与闻见山打起赌来,赌注是城区的一套闲置公寓,Alpha势在必得的笑容惹得闻见山起兴,问道:“你怎么这么确信昭昭能说服妈妈。”
“我不确定啊,”闻觉耍赖,“反正赢或不赢,那套公寓总会问你要过来的。”
“怎么突然看上那套房子了?”
闻觉拿理财应付过去,嬉皮笑脸地同闻见山说晚上火锅吃得太饱,需要闭上眼睛消化一下,这一闭上,还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闻觉迷迷糊糊听见门开的声音,他强撑着意志睁开眼,瞧见闻昭朝他走来,让他去楼上睡。
两人前后上了楼,闻觉意识仍不太清醒,心想店家是不是在饺子火锅里下了**药,叫人困得路都走不稳。
但他没忘记重要的事情,疲软无力的手虚虚扯住身前人的衣袖,碰上便以为自己抓到了,捏着空气晃了晃:“我要睡了,明天再叫王叔给你订机票。”
闻昭敛眸盯着他悬空的手,往后退了小半步:“等你醒了再说。”
浓厚的睡意叫闻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读懂闻昭的话,他眼睫很轻地颤了一下,嗓音带着几分倦怠:“为什么这么说,妈妈没有答应吗?”
闻昭半倚在门边,漫不经心道:“没有。”
闻觉眉头一皱,嘴巴瘪着,攥着空气的手缓缓收了回去,看上去无措又委屈。闻昭俯下身去瞟那人的眼睛,被闻觉呆气地瞪了一眼,嗫嚅着唇问他是不是反悔了。
“反悔什么?”闻昭明知故问。
“一起去欧洲的事情,你是不是后悔了。”闻觉缓着气一字一字往外蹦,像唱了一曲安眠谣。
闻昭淡淡地说:“没有。”
“真的吗?”
“真的。”
“好,”闻觉语气重了些,疲软的身体忽然匀出几许倔气,转身往楼下走,“我去和她说。”
Alpha走路的姿势实在算不上好看,两条腿晃晃荡荡,歪歪斜斜地往前蹭,偏脸上蓄着一股劲儿,像头呆傻的倔驴。
闻昭一个箭步将人捞了回来,右手圈住他的肩膀,指腹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贴在他紧致的锁骨上。闻觉停住,毫无防备地往后靠,两人中间那道缝隙顷刻间消失,连成一条紧密的线,环旋扯出一溪空濛烟雨。
寂静的走廊内只剩心脏跳动的闷响,隔着皮肉,嵌在身体笼罩出的阴影里,时隐时现。
闻觉浅淡的呼吸声续续传来,前一刻还闪光的眼睛此时完全阖上,脑袋失力地往右侧歪了几分,靠住闻昭的肩头,竟就这么昏睡过去。
“闻觉。”
闻昭沉着声叫他,没人应。
这样单纯的猫真是少见,不需要昂贵的猫条,只要你站在那,他便屁颠屁颠朝你跑过来,伸出爪子去勾你的腿。
恶劣的心思争先恐后地冒出,闻昭闭上眼,将垂下的手放至闻觉的颈项,虎口严丝合缝地卡住。微微用力,身前的人便哼出声,却仍旧不知道睁眼,反而越贴越紧。
没意思。
闻昭收回手,将人摇醒,叫他去房里睡。
Alpha低低应着,转过身往里,在两扇一模一样的紧闭的门边停留一秒,打开了左边那扇,“噗通”一声倒在床上。
一夜好眠。
闻觉在床上赖了近十分钟才醒,他搂着被子塞进怀里,舒服地眯起眼。少顷,一股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直扑鼻尖,闻觉猛然睁开眼,弹坐在床边。
两分钟后,闻觉逐渐接受自己在闻昭房里睡了一夜的事实。他扯了扯被子,伸手去摸另一侧的床单,冰凉一片,看来床上只睡了他一个人。
嘴角带出一个很浅的弧度,闻觉压下心中的窃喜,卷着被子往里侧的床边爬,垂下双眸去看地板。
“你在看什么。”空荡的地板与闻昭的声音在同一时刻闯进闻觉的大脑。
他吓得一激灵,连忙摇头说没看什么,随后埋怨道:“你总是吓到我。”
兔子的胆子都比你大,闻昭腹诽,而后装模作样地敲了一下门,语气尤为绅士:“那我下次敲门。”
“你昨天睡在哪里?”闻觉走下床。
闻昭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你刚刚看的地方。”
“真的吗?”
“真的。”
闻觉眼神立刻变了,亮晶晶的,唇也弯起:“昭昭你对我真好!竟然把床留给我睡,自己睡地板。”
其实是你自己霸占了一整张床。但闻昭没这么说,催促闻觉去洗漱,沾上火锅味的床单也得他来换。
“嗯嗯嗯。”闻觉蹦蹦跳跳地往自己房间里走,“知道啦!”
冲完澡出来,闻觉收到王叔发来的航班信息,昨夜与闻昭的话于脑海浮现,他随意擦了把头发,跑去敲对面的门,得到同意后推开一道缝,将头探了进去:“你昨天和我说妈妈没有答应,是骗我的吗?”
“嗯。”闻昭手指卡在书页中间,承认得相当坦然。
锁扣发出“咔嗒”一声响,闻觉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语气好似嗔怪:“你总是骗我。”
闻昭不可置否,等闻觉将床单换好了才慢悠悠地开口:“是你太好骗,说什么你都信。”
没什么起伏的一句阐述落在闻觉耳朵里变了味,什么骗不骗的,这分明是拐着弯说他蠢。Alpha双手抱着床单,嚷道:“怎么说我,你就不能坦诚一点吗?”
床头柜上的咖喱突然出声:“请勿大声喧哗!”
“……”
可恶,变心的机器猫!
闻觉故意凶巴巴地说:“咖喱,你这样一点也不可爱。”
咖喱变出一个笑脸,用稚嫩的声音反击:“你这样也是~”
闻觉的自尊心常常表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譬如现在,和这只机器猫卯足劲儿斗气,唇枪舌剑交锋几个回合,脸都气红了。
“你说了不算,没品位的家伙。”
“你说了也不算,更没品味的家伙!”
“呀!学人说话是犯法的!!”
“那你叫警察来抓我咯,略~”
闻昭所处的地方仿佛是独立出来的空间,与面前这一人一猫格格不入。无厘头的争论吵得他眉心直跳,半晌,他合上书,漠然地进行无差别攻击:“综上所述,你们都没品味。”
“你闭嘴!”
“你闭嘴!”
气来得快走得也快,闻昭吃完早饭回来两人已经握手言和,成了彼此最坚实的后盾。如此塑料的情谊闻昭不理解,也不想理解,独自在一旁打起游戏。
咖喱一同去了欧洲,去机场时念了一路的经,说自己恐高。闻觉听后非常仗义地将小猫挂在胸前的口袋上,演上一出霸总的戏:“咖喱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咖喱星星眼:“嗯,我相信你!”
闻昭波澜不惊地听完整段对话,在下一出安慰戏码上演前将耳机音量调高了20%。
飞机起飞前闻昭吃了药,戴上闻觉买的耳塞,闭眼假寐。等候已久的失重感来袭,由缓变急,上升的气流好似一只无形的手,蓦然握住心脏,连着血管一起往下拉。顷刻间,所有的器官都被颠倒于胸腔之下,即将坠入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蜷起的手被强有力地打开,闻觉手指钻了进来,与他十指相扣:“别怕,哥在这里。”
这是第一次,闻昭没有主动甩开闻觉的手,反而流露出几分依恋气息,尽管不太明显。
飞行途中闻觉格外关注闻昭,给他递水递缓解眩晕的吃食,这样黏糊的状态一直到下飞机坐上出租车,两人的手还牵着。
司机是个Beta,见两个年轻男人交握着手,会心一笑,随后热情地说了句:“爱情真美好。”
闻觉一愣,说这是弟弟。
司机挑了挑眉,作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样吗?那你们相爱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
闻觉慢着声音细细解释:“你误会了,他身体不舒服所以我才牵着他。”
司机爽朗地笑了一声,说了句抱歉。
闻觉摸了摸鼻尖,庆幸自己的弟弟不懂这里的语言,不然场面会乱成一锅粥。要是咖喱再没眼力见地添柴加火,熬一熬,可以直接喝到回首都。
“刚才司机和你聊了什么?”酒店的电梯里,闻昭问。
闻觉答得遮掩,话末还欲盖弥彰地说:“他还说我长得比你帅。”
“是么?”闻昭盯着反光镜里的人看,看他自以为藏得很好的马脚。
闻觉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对啊,他还说我的鼻子很挺。”
没眼力见的咖喱开启振动模式,挣扎着要从包里跳出来,闻觉顿时警铃大作,伸手去拦,却没赶上闻昭的速度。
憋坏了的小猫用着震天撼地的声音,彻底击碎闻觉的玻璃心:“那个Beta说的是,你们的爱情真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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