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沉冤昭雪

姜煦从门边走进光晕里,烛光柔和了他轮廓的冷硬。他在裴涯面前的凳子上坐下,目光沉静,深处却蕴藏着不易察觉的波澜,如同深海下的潜流。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郑重:“嗯,我要回京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裴涯脸上:“裴涯,你……随我一起?”

裴涯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半分犹豫,唇边的笑意加深。他放下手中的软布,身体微微前倾,手自然地覆上姜煦放在膝上的手背,掌心温热而干燥。“这还用问?”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磐石般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承诺,“你去哪里,我便在哪里。京城也好,天涯也罢,都一样。”他语气里的那份“痞气”此刻沉淀为一种可靠的责任感。

话音落下,他稍一用力,便将姜煦轻轻带起,拥入怀中。这个拥抱自然而紧密,带着长久的默契与无需言说的眷恋。裴涯的手臂坚实有力,将姜煦稳稳圈住,下颌轻轻抵着他的鬓角。他清晰地感受到姜煦身体深处那细微的、难以平复的震颤。回京……这简单的两个字,承载着姜煦数载筹谋的心血,挚友沉冤昭雪的期盼,朝堂拨乱反正的重担,以及那或许能挣脱樊笼、得偿所愿的自由曙光。桩桩件件,都沉甸甸地压在姜煦素来沉稳的心上。

裴涯收紧了环抱,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无声地传递着支撑。他没有再用玩笑话去冲淡那份凝重,而是用低沉而笃定的声音,在姜煦耳边清晰地承诺:“我知道,这一天对你意味着什么。”他顿了顿,语气里是全然的理解和毫无保留的支持:“筹划这么久,成败在此一举。别担心,寒商。你只管放手去做你该做的,扫清障碍也好,面对朝堂风雨也罢,都有我在你身边。我的刀,我的机巧,还有我这个人,都是你的盾,你的倚仗。无论前方是坦途还是荆棘,我们并肩同行,寸步不离。”

这沉甸甸的承诺,带着裴涯特有的、褪去了浮夸的坚实力量,如同暖流注入姜煦紧绷的心弦。姜煦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一直紧绷的肩背彻底放松下来,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安心地倚靠在裴涯怀中。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额头抵在裴涯颈侧,片刻后,才发出一声极轻、却饱含着复杂情绪与全然信任的回应:“嗯。”他抬起手臂,同样用力地回抱住裴涯宽阔的脊背,那份力道是无声的应和与依赖。

烛光温柔地跳跃着,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长,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割。在这风暴将至的前夜,这方寸之地因彼此的承诺和体温,成为了最坚实的堡垒。

八月十五,中秋宫宴。琼楼玉宇,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音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弥漫着盛世繁华的浮光掠影。皇帝下首侧位,那象征着“重病未愈”的姜煦的座位,依旧空悬,如同一个众人心照不宣的谜题。

依照惯例,此时该是国师玉虚子为王朝祈福的吉时。然而,殿门肃立,香案空置,那位仙风道骨的身影迟迟未现。殿中气氛渐渐凝滞,歌舞声低了下去,王公大臣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中带着不安的揣测。高坐龙椅的皇帝,面上无喜无怒,只指尖在御座的龙首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目光深不可测。

“吉时已到,国师何在?”终于有礼官忍不住,惶惑地低语出声。这疑问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一片更深的惶然。

就在这死寂与猜疑即将攀至顶峰之际——

沉重的殿门被两名内侍缓缓推开。

门外,清冷的月光与殿内辉煌的灯火交织处,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来。

是姜煦!

风华正茂,气度沉凝。他身着墨色官服,步履沉稳,一步步踏入这象征着帝国权力核心的殿堂。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惊愕、疑惑、探究……如同无形的浪潮。

姜煦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殿中。他一手稳稳地平端着一份厚厚的奏本,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托着千钧重担。另一只手微抬,身后数名侍者无声而入,将数个沉重的、贴着封条的乌木盒子整齐地放置在大殿中央空旷处。那沉闷的落地声,敲在每个人心上。

殿内落针可闻。连皇帝的叩击声也停了下来,深邃的目光落在姜煦身上。

姜煦在殿心站定,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满朝文武,最终落在御座之上。他深吸一口气,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如同玉磬击破死寂,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臣,姜煦,远离朝堂,非为养疴,实乃奉陛下密旨,暗查一桩动摇国本、祸乱朝纲之滔天大案——司天监玉虚子及其党羽,欺君罔上、祸国殃民之罪!”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司天监?国师?滔天大罪?

姜煦丝毫不为所动,他条理分明,字字如刀:

“其一,伪仙惑众!司天监所谓仙法神迹,十之**乃以机巧之术,假借物性之理,行欺瞒之举!”他话音未落,侍者已打开第一个木盒,取出精巧的部件。姜煦拿起其中一件,朗声道:“此乃‘九转乾坤鼎’内构!所谓白烟示吉,黑烟示凶,不过是机关控制下,燃烧不同药粉所致!”他手指灵巧地拨动机括,白烟、黑烟交替冒出,简单直白地戳破了笼罩多年的神秘面纱。殿中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其二,结党营私,窥探神器!”第二个木盒开启,露出厚厚一叠密函名册。“此乃司天监勾结朝臣、地方官吏,刺探机密、培植党羽、把持要津之铁证!其触角早已深入朝堂骨髓!”

“其三,敛财害民,散布邪说!”第三个木盒中,是各地邪教案卷、被搜刮的奇珍异宝清单。“为攫取布阵‘仙物’及钱财,司天监暗中扶植邪教,假托神谕,愚弄百姓,致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姜煦的声音愈发沉凝,带着一种压抑多年的悲愤。他停顿片刻,目光如寒冰利刃,缓缓扫过某些脸色煞白的大臣,最终定格在御案之上:

“其四,构陷忠良,残害栋梁!”他猛地提高了声音,那份压抑的沉痛几乎化为实质的锋芒。“以沈砚一案为最!司天监为夺取仙器‘离木之种’,不惜罗织罪名,伪造叛国证据,勾结刑部酷吏,构陷忠良,致使其满门蒙冤,含恨九泉!此案卷宗、伪造信函、经办人供词,皆在此列!”侍者打开第四个盒子,里面是厚厚卷宗。当提到“沈砚”二字时,姜煦托着奏本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下颌线条绷紧如弦。这份沉冤,是他心中最深的一道疤,亦是支撑他走到今日的不灭执念!此刻,终于昭然于天下!

最后,他转向皇帝,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山岳般的沉重和致命的指向:

“其五,亦是其罪魁祸首——妄图颠覆社稷,谋逆篡位!司天监假借祈福之名,暗中于龙脉节点布设‘五行换龙’之邪阵!此阵若成,轻则动摇国运,重则……窃取天机,移鼎江山!”第五个木盒开启,里面赫然是绘有精密阵图的卷轴、用于布阵的核心法器(癸水之种等物赫然在列),以及玉虚子与心腹密谋此事的亲笔手书!铁证如山!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压抑的恐惧如同冰水,浸透了那些涉案官员的骨髓。姜煦挺立如松,将手中那份承载着无数血泪与罪孽的奏本,稳稳地高举过肩,目光如炬,穿透凝固的空气,直抵御座。

“陛下!”他的声音在极致的寂静中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沉凝,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力量,清晰地叩击着每个人的心弦。“司天监罪行,罄竹难书!其构陷忠良、残害栋梁,远非沈砚一案!工部尚书舒明远,精研机巧造物,所造“破庚弩”触犯司天监仙法永昌之利,亦被其罗织罪名,蒙冤入狱,惨死诏狱!其家小流离,清名尽毁!”

侍者适时打开第六个木盒,里面是舒明远案的卷宗、以及当年参与构陷的司天监爪牙的供词。

姜煦的目光扫过那份属于舒明远的卷宗,眼中痛色一闪而逝,随即化为更深的坚定。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浊气尽数吐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朗与力量,响彻大殿:

“此等忠直之士,国之干城,或因刚正不阿,或因身怀重宝,或因阻碍其邪谋,惨遭构陷,身死名裂!其冤屈,上干天听,下泣鬼神!今,司天监罪孽昭彰,铁证如山!臣姜煦,冒死泣血恳请陛下——”

他猛地撩起衣袍下摆,朝着御座方向,以最庄重的姿态,深深拜伏下去:

“恳请陛下明察秋毫,乾坤独断!为工部尚书舒明远、为户部侍郎沈砚,以及所有遭司天监构陷、蒙受不白之冤的忠臣义士,平反昭雪!彻查旧案,洗刷污名,追封抚恤,还忠魂以清白,慰英灵于九泉!此乃彰显天理昭彰,匡扶社稷正气之根本!伏惟圣裁!”

这一拜,这一请,字字泣血,句句千钧!不仅是为沈砚,更是为所有被司天监碾碎的忠魂!它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最后一块巨石,彻底激起了朝中尚有良知之臣的共鸣!不少大臣面露戚容,或羞愧低头,或暗自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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