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名副其实。
剥落了朱漆的宫门紧闭，锁链缠绕，锈迹斑斑。门缝里钻出枯黄的杂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高耸的宫墙投下巨大而沉重的阴影，将这座曾经也沾染过权力气息的宫苑，彻底笼罩在冰冷、死寂、被遗忘的深渊里。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霉烂木质和一种陈年香火熄灭后的、令人窒息的腐朽气味。几只乌鸦停在光秃秃的歪脖子槐树上，发出粗嘎的叫声，更添几分凄凉。
唯一活动的，是正殿那扇糊着破洞高丽纸的菱花格窗后，一个枯坐的身影。
曾经的太后，如今被褫夺尊位，只余下一个冰冷编号的废人戚氏。
她依旧穿着那身象征过往尊荣的玄色蹙金凤纹常服，只是华贵的料子如今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金线黯淡无光，凤纹扭曲变形。满头华发失去了金簪玉饰的束缚，凌乱地披散下来，如同枯败的银丝，遮掩了大半张脸。
曾经凌厉如刀的眉眼，此刻深陷在松弛的眼窝里，眼神空洞、涣散，仿佛两口干涸了千年的枯井，倒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有那双枯槁如鹰爪、布满老年斑的手，依旧维持着一个刻入骨髓的动作。缓慢地、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捻动着腕上一串紫檀木佛珠。
佛珠颗颗浑圆，油亮深沉，隐隐透着紫金色的宝光，与首辅刘墉昔日盘玩的那串，同源同质。每一颗珠子都被摩挲得温润如玉，承载着她半生权谋算计、无数个捻动间定人生死的岁月。此刻，这捻动已毫无虔诚可言，只剩下一种本能的、对抗无边死寂与绝望的麻木。
“嗒,嗒,嗒。”
佛珠碰撞的轻响，在空旷死寂的殿内空洞地回响，如同为她自己敲响的丧钟。
“吱呀”
沉重的宫门被从外面推开一条缝隙，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
两名面无表情、身着玄色劲装的影卫如同鬼魅般闪入殿内，分立两侧。紧接着，一身玄黑常服、面色冷峻如万载寒冰的时影，缓步踏入。
他的靴底踩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得殿内本就凝滞的空气几乎要碎裂。
戚氏捻动佛珠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空洞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如同生锈的轴承，最终定格在时影身上。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源自血脉本能的审视。
时影在她身前五步处停下。没有行礼，没有称呼。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她枯槁的面容，最终落在那串被机械捻动的紫檀佛珠上。
“带她出去。”时影的声音低沉、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去西苑角楼。”
两名影卫无声上前，动作迅捷而精准，如同铁钳般架住了戚氏枯瘦的双臂。
戚氏的身体猛地一僵！枯槁的脸上，那层死寂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空洞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触及逆鳞的暴怒！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剧烈地挣扎起来！
“放开,哀家！哀家是太后！是尔等生身之母！尔敢如此！大逆不道！！”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垂死挣扎的尖利，在死寂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然而，她那点微弱的挣扎，在两个训练有素、心如铁石的影卫面前，如同蚍蜉撼树。她被强行架离了那张冰冷的凤椅，双脚拖沓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两道狼狈的痕迹。手中的佛珠因为剧烈的挣扎而滑落了几颗，滚入灰尘之中。
时影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他转身，率先走出了这座腐朽的牢笼。
西苑角楼。
此处地势稍高，视野开阔。凛冽的寒风毫无遮挡地呼啸而过，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角楼下，一片空旷的、铺着青石板的广场，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广场中央，跪着十数名身着黑色紧身夜行衣、被五花大绑、堵住嘴的人。他们身形精悍，眼神或桀骜、或恐惧、或死寂，正是太后豢养多年、隐藏最深、手上沾满血腥的顶尖死士！此刻，他们如同待宰的羔羊，被剥去了所有爪牙。
广场四周，肃立着两排金甲禁卫，甲叶在寒风中碰撞，发出冰冷的铿锵声。他们手中的长戟闪着寒光，如同沉默的钢铁丛林。更远处，一些被迫“观礼”的、战战兢兢的低阶宫人和内侍，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时影负手立在角楼围栏前，玄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微微侧身，示意影卫将挣扎无力的戚氏带到围栏边，正对着下方行刑的广场。
戚氏被强行按在冰冷的石栏上，枯槁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凌乱的华发被风吹得更乱，遮蔽了视线。她努力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涣散的目光，穿透发丝的缝隙，投向下方。
当看清广场中央跪着的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时，她空洞的眼中，最后一点死寂也被瞬间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惊骇、绝望、以及被彻底剥光示众的极致耻辱！
那些是她最后的底牌！是她隐藏在佛珠捻动声下、真正掌控生死的爪牙！是她戚氏一族在权力倾轧中延续的暗影根基！
“唔,唔唔！！”被堵住的嘴发出绝望的呜咽，她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挣扎，却被影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时影没有看她。他缓缓抬起右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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