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百步,即将消失在街角。
突然!
“呜,呜呜呜。”
一阵极其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
毫无征兆地从那辆青篷马车里传来!
紧接着!
“哇!”
一声惊天动地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猛地炸开!
瞬间撕裂了皇城秋雨的沉静!
哭声是如此悲怆,如此响亮,如此熟悉!
正是那位名震朝野的“泪点御史”严正清的声音!
马车猛地停住!
车帘被一只枯瘦颤抖的手从里面狠狠掀开!
只见严御史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帘!
他花白的头发散乱,脸上老泪纵横,涕泗滂沱。
将那身崭新的致仕官服前襟浸湿了一大片!
他怀里死死抱着那本《万民安居图》,画册已然翻开!
他根本不顾形象,指着那翻开的画册。
对着衙门口的方向,对着尚未散尽的同僚和百姓,用尽全身力气哭喊。
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种迟暮之年得见毕生所求的狂喜悲怆。
“呜呜。值了!值了啊!老朽,老朽这一辈子。值了!”
“你们看!你们快看啊!”
他颤抖的手指用力戳着画页,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
模糊了视线,却不妨碍他看清那画上的景象
画页上,并非想象中的锦绣河山、琼楼玉宇。
而是一片金灿灿、沉甸甸、仿佛要溢出纸面的Q版丰收麦田!
麦浪滚滚,无数咧嘴大笑、扛着小镰刀的Q版农人,正在田埂上欢快地奔跑!
另一页,是清澈见底的溪流边,一群胖乎乎的Q版孩童在嬉戏打闹。
有的在放憨态可掬的纸鸢(图案是咧嘴熊猫头)。
有的在玩泥巴堆出的小房子(屋顶插着“安居”小旗)。
个个脸蛋红扑扑,笑容灿烂无忧!
还有一页,是炊烟袅袅的Q版村落。
屋舍俨然,鸡犬相闻,院门口坐着笑眯眯摇蒲扇的Q版老人。
屋檐下挂着成串的红辣椒和金黄的玉米。
每一幅图,都色彩明快,充满了人间烟火最质朴、最温暖的欢愉!
是真正的“安居”,是百姓最真切的“乐业”!
“麦子,金黄的麦子。孩子们,在笑,在跑,有房子,有炊烟。呜呜呜。”
严御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迷路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
“老朽,老朽弹劾了一辈子贪官污吏,哭了一辈子民生多艰,盼的不就是这个吗?!不就是画上这样的太平光景吗?!”
“呜呜呜。老朽原以为,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了,看不到了啊!”
“值了。能看到这样的画,知道有人,真把它当回事,当个正经事在办,在往这个奔。老朽死也瞑目了!值了!呜呜呜哇!”
他哭得声嘶力竭,身体在车辕上摇摇欲坠,怀里的画册却抱得死紧。
那悲怆又狂喜的哭声,在秋雨绵绵的皇城街道上回荡,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原本散去的送行人群,瞬间被这惊天动地的哭声震住了!
纷纷停下脚步,愕然回首。
都察院门口,尚未离去的官员们,更是目瞪口呆。
看着那在雨中哭得撕心裂肺、毫无形象可言的老御史。
听着他那句句泣血的“值了”,再联想到那本画册上的Q版丰收与孩童嬉戏。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感动,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所有人!
“严大人。”一位老侍郎喃喃着,眼圈瞬间红了。
“呜呜,严青天。”人群中,一个曾经受过严御史恩惠的老农,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那画儿,那画儿上真好。”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看着画册上嬉戏的孩童,声音哽咽。
抽泣声如同涟漪般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送行的官员,围观的百姓,甚至那些值守的衙役,都忍不住红了眼眶,纷纷用袖子擦拭眼角。
秋雨绵绵,泪雨交织,都察院门前,竟汇成一片悲欣交集的泪海!
言冰云依旧立在原地,墨色的斗篷在雨中显得愈发深沉。
他远远地望着那辆停在街角、哭声震天的马车,望着在雨中抱画痛哭、身影佝偻的严御史。
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握着拐杖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
他对着马车方向,对着那位用一生泪水为百姓请命、最终却为一幅Q版安居图哭崩了最后倔强的老御史,极其郑重地、深深地躬身一揖。
这一揖,敬风骨,敬执着,敬那迟暮之年终于得见微光的泪水。
就在他躬身揖下的瞬间!
“嗡!”
袖袋深处,那束紧贴肌肤的金黄麦穗,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的震颤!
而那颗缠绕着“钱氏酱魂”肉脯、一直安静蛰伏的神秘麦粒。
此刻如同被严御史那悲喜交加、磅礴如海的泪水彻底浇灌激活!
“啵!啵啵啵!”
一连串清晰无比的、如同嫩芽顶破泥土的脆响,在言冰云的袖袋深处密集响起!
紧接着!
一股澎湃到无法抑制的、带着湿润泥土气息和清新草木芬芳的生命洪流。
如同决堤的春潮,顺着他虚握的掌心,疯狂地涌入他的手臂经脉!
不再是脉动!
不再是抽芽!
而是疯长!
那细小的根须在疯狂地分叉、延伸、缠绕!
紧紧包裹住那块浸透了岁月酱香和麦粒生机的肉脯!
一片极其柔嫩、却带着惊人生命光泽的翠绿嫩叶。
如同最精巧的翡翠,顶开了缠绕的根须。
从言冰云的袖口边缘,悄无声息地、却又无比倔强地。
探出了头!
暴露在冰凉的秋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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