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睢言语郑重,带着警告。
金氾水眼唬的一震。他接到这事才查了不过一刻功夫,是真真的没抓住这些细节。
事关紧要,金氾水重视起来,他睁大眼,急急保证道:“师父,我不敢的。”
“不敢最好!”
戚睢抬起低落的伞沿儿,目向远方。
他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昨儿编瞎话的那些文人,牢里抓了好些,我过来时你师兄已问了不少东西,等我回去,估计他也审的差不多了。你啊,好自为之!”
说罢,离了伞,径直朝那扛着枷锁的薛仁走去。
细密的雨,轻扫着青稚的脸颊。
申时,薛仁从床上被一伙人抓了起来。那脑内发着癔症,尚在迷糊,他住处的院子里,鸡飞狗跳,乱哄哄的一阵咣啷稀碎。
看着那些翻箱倒柜,薛仁待要张口询问,来人不由分说,提拳照面一锤,他的鼻内顿时鲜血狂喷狂涌。
此时,鼻内的血已凝固。
雨水轻洗过脸上干燥的血痂,挠着破损的皮肤,让人又回想起方才那一阵的痛楚。
薛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看着他叔公挨了那一棍子,看着他叔公倒下,少顷,又看着两人将他叔公抬上了一条长凳……
那长凳,看着明明是很窄很窄的一条线,却像是张平坦宽阔的大砧板。置在板上的人,粗重的呼吸,如同摆在案上随时毙命的 “鱼肉”。
眼前发生的一切,令人心寒胆战。
不时,左右两人再次执起棍。
或许,把那棍子称作“刀俎”更为恰当。
薛仁想着,一袭红袍缓缓踱至他身前。
雨稠密成片,厚底的黑靴,碾过了一坑水洼的平静,混浊的泥水溅上了干净的鞋面。
薛仁愣愣的抬起头,傻傻半张着嘴,密密麻麻的雨,落入了口内。
一片冰凉中,他仰视着红袍,看着雨中摇摆的鱼纹,认出了京察卫的标志,发自心底的恐惧。
从上俯瞰下来的一只鹰眼,死死盯住那面孔上淡却的血痕,年轻的木枷被眼神里的冷漠吓的禁不住蜷身朝后退缩着。
戚睢提起一口气,痛心疾首道:“薛仁,你寒窗数载,读的也是些圣贤!这将将中榜,前途大好,怎就闯出此等大祸!”
薛仁目中惶恐而又迷茫,他不安地连连揖身:“大人,学生冤枉,学生冤枉……”
“冤枉……?”
戚睢犹豫着,似是在掂量薛仁话语里的真假。
沉默少倾,他关切道,“你有何冤屈,速速讲来,本官为你主持公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得了口头保证,重枷铛铛抢地拜谢,薛仁委屈哭诉起来。
“大人,学生中觉未醒,便被拘了来。学生、学生实在不知祸起何处,惹了什么事端……”
“不知祸起何处……?”
戚睢斟酌着言语,低斜着头,一副替人疑惑的样子。
“是……学生不知,恳请、恳请大人指点!”
“罢了罢了!本官好心,就给你说道说道,免得你糊涂。”戚睢轻轻一缓,指着砧板上的“鱼肉”,和蔼问道,“薛仁,你可识的那人?”
“回大人,学生识的,那是学生的叔公。”
戚睢满意地点头:“你叔公告的那状纸可是你写的?”
薛仁老实认道:“是、是学生写的……”
“这就是了,本官瞧着那状纸是有几分才华的嘛。”戚睢柔声赞扬,他一笑亲切道,“我且问你,你状纸上告的是什么?”
“告的是——”
薛仁声音忽的一顿,没了话语。
戚睢温和笑容里释放出来的善意,让薛仁懈怠的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动摇,他犹豫着要不要赌一把富贵,按着先前的一份张状纸来告。
薛仁心存侥幸,徘徊不定,迟迟不答。
戚睢不动声色,淡定地站在那儿。现在他只需等着薛仁说出一个答案即可,无论这答案是什么,状纸上又告的谁,对于他来讲都无所谓,毕竟他奉命查的是那流言的出处。
薛仁蠕动着被雨水润湿的喉咙,终于做好了选择。他继续道:“告、告的是,是马家商户……”
“是吗……?”戚睢一声平平。
薛仁顿了顿,溜着眼珠想了半晌,不确定的应道了一声“是……”。
戚睢笑面上忽的一冷,皱眉怒叱道:
“薛仁,你好大的胆子!本官惜你才华,好言好语询问。你这刁民,言辞闪烁,反将本官戏弄!这前后两张状纸皆出至你手,前一时,你告那并州知州通判走盐,后一时,你告那长州商户行凶害命!状告不一,如此反复,是真有冤屈,还是故意造势,混乱民心?!本官问话,你不坦白交代,吞吞吐吐一番,想着如何搪塞,分明是成心狡辩!你既不肯老实答话,来人,行刑!”
一声“行刑”令下,左右铆足力气齐齐应喝。只两三下,掣在长凳上的薛家老儿,皮开肉绽,唏嘘断断,痛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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