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十八巷197

“此处利弊不可以存亡来论!太过片面!”阴哲嗣煞有介事的反驳,“且隋亡,因炀帝骄奢淫逸,穷兵黩武,不休国政,劳民所致!”

江月明冷静道:“劳民所致,你说的很是。不过此处江某要问上一问,炀帝下令凿的这几处河渠,是不是你口内的不休国政?!”

“自然是!”阴哲嗣严厉指责道,“隋炀凿河修渠,大兴土木,累万民,竟为一己纵乐,如此不堪,昏庸致极!”

江月明:“哪怕这土木之渠便利后世万民,亦是昏庸?”

阴哲嗣点头道是。

江月明加重语气道:“看来阴教谕读史是读死了,读迂了,犯了读书人最常见的一种毛病!”

“什么毛病?”

阴哲嗣嗤之以鼻,埋怨这御史又开始挑刺。

江月明平静述道:“你一边喊着当代劳民,声讨隋炀之过;一边赞着后世利民,游舟戏水,坐享隋炀之乐。你这一张嘴,功过享乐,说什么,做什么,正反你都有理。两幅面孔随意变换,真真是让人目不暇接!都道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有些人,读着读着,却读成了无用迂腐的最下品,得了没心没肺、有胆无肝的毛病!”

阴哲嗣这唯利是图,脸被指骂的红白一片。他双手抱拳,颤颤不服:“我既迂腐下品,敢问御史对此有何高见评论?”

江月明摇头:“没有高见,亦不做评论。只是以史为鉴,思行有疑,若韩人郑国惫秦之计,一渠为隋之河渠计量,其后秦能否一统?”

阴哲嗣不语。

江月明又问:“若隋炀开凿,仅为郑国一渠,又可否延续一二?”

阴哲嗣不响。

江月明再问:“同是修渠,亦有征伐,秦之渠,利也;隋之渠,亡也。何也?韩闻秦之好事,毋令东伐,使水工郑国间说。然削秦之计不成,韩反遭秦灭,何也?中作而觉,欲杀郑国,秦却不杀,何也?”

江月明连番训问,斥的阴哲嗣言语寂寂,半天吱不出响动对驳。

江月明转身看着一旁搁置良久的石原,笑着警告,“我有七个银元宝:一个元宝喝茶饮,两个元宝吃糖饼,三个元宝着锦衣,四个元宝市鞍马!而今修渠再拨来一个元宝……”

话音未落,加一加二加三抠着手指算数的石原,似是发现了什么破绽,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石原迟疑道:“御史方才说有七个元宝,可现下账目花销却有十一,所以,御史到底有几个元宝?”

四个银元宝的震慑过于温柔委婉,石原不痛不痒作着算术加法,继续打探底细。

江月明见状摇头,怀疑是不是庞得胜们粮少,海上用的东西少,手头拮据,以至于让石原忘了原本它该待的圈定地点范围。

江月明甚是好心解道:“这便是韩之误,而你,犯了韩人同样的错!秦韩博弈,韩弱秦强,悬殊过大,韩迂回,行计,耗秦财,削秦力。可韩过分低估了秦,以三两之渠乏秦,待秦察觉,渠已花费两个元宝。秦,奋六世余烈,应付这渠剩下的一个元宝,绰绰有余,是以渠就,韩灭!若韩以万金之渠,立誓两载成就功业,秦听之盲信,以此时限,举秦地全民之力服从,劳耗巨大,纵是世代累积,也无济于事,而这后世一统的,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韩灭二字严重警告,让石原蔫蔫的一下子灰溜下去,但咂摸着此计服从后的另、外一副光景,心里筹备多时,脸上按捺不住的喜悦,又迅速恢复光彩。

江月明看着阴哲嗣道:“修渠灌溉,然观秦隋过往,虽施同一策,利弊结果却不同:秦之渠,有余力,利民;隋之渠,力不足,劳民。修渠,是否可行,是三两、是万金,利弊考量在力!”

贫富用度,要掂量自己家底实际斤两,择兴大小土木,以防山空;出手阔绰也需精打细算,蓄力存余,以备长久不时之需。正可谓:家财万贯,偶食一餐山珍海味;囊中羞涩,裹腹一日粗粮馒头。银子花在当花的地方,郑国计,秦除弊,取利秦可用之处。

至于战——

兵者,国之大事。是当慎。但有些战,是存亡道义,打下了是后世根基!未起时,内施文景之治,宽民而不乏,将万金之渠分化三两数段,分主次,先紧要,后积跬步,子孙延续框架推行千里,渠徐徐蓄成,兢业二三代,仓廪充足,隋或有汉武盛世。可惜可惜,隋历二世,少余未积,自选鞋尺过大,不跟脚,急进无备,财力过耗,透支乏力,隋灭,终成唐时衣裳……

前有秦汉魏晋警世,后有隋唐宋元为鉴,乃齐之幸。若今齐引以为戒,避之,则幸化为运,国必昌盛!

江月明感慨着历史过往,阴哲嗣这处话术变幻着又有新的花样。

阴哲嗣虚心恭维道:“御史说的是,这渠三两万金在力,量力而行,与地确实不可同论。现下量地,齐地大物博,一县尺寸间,一锥之地不若赠予友邦,睦邻安邻,彰显我邦仁善宽容,孔圣之儒。”

仁善宽容……?

阴哲嗣怀揣银票,大度鼓吹,嫌着地多。

苏小楼寒眉冷目,绷唇僵面,一身怒火。

齐鲁孔孟,是让后世自尊自爱,当个强而良善的君子。

何为君子?!

孔子读《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君子先自强,其后良善,先后顺序不可颠倒。而这良善,不是软弱;学儒,也不是学着自取其辱。

只听那御史冷声道:“纵是地大物博,然齐人数十万万,摊丁下来,于齐,一锥亦是必须!”

什么地赠友邦睦邻!

齐地之上,首先当为齐人利益优先!齐人以齐地利益为本,以齐利益至上!

可什么是齐的利益?什么是秦的利益?

阴哲嗣这番赠地安邻的骇俗言论,是书读多了,读的彻底糊涂了,脑子里朽的飘飘然,完完全全忘了自己什么人,站在什么地儿,念的什么书了……

江月明建议道:“教谕,读书育人,可不仅仅是认了字,由着你白白在这儿肚子里吃饱五谷,却是五谷不分,想入非非着舞文弄墨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教谕还是多走几步路,把这两句务实,参透此理,再来辩论!”

江月明一语断去阴哲嗣后话,将糊涂歪理驱离辩场。

苏小楼听着这御史的话抿紧唇。

文,化的是人,学的是人,育的是人。

可何为人?

外力耕“田”,内力于心。田为有形业,心为无形业,田业心业,有无相生,内外相合,思之,为人也。

人,要思!

故而文要思,学要思,育要思……

重重又重重,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人,无论念什么书,思变思辨,要学着自己思辨星石书中之术,连通各术间的规律,明白星石的真正意图,弄清东方留泽于我的到底是什么。思变思辨,不能被他者话术牵鼻蒙目,人云亦云为他人说舌站脚,要理性自己生存所处,自主自思,自醒自悟……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学,非盲学,思为基石。思辨思行,不是搬套,是灵活辩证,变化中调整;思行合一,学着巧思巧行,齐为主导掌控,而不是齐被导被控;为齐用,而不是齐被用;为我用,而不是我被用……

江月明那厢目光冷漠,对着石原道:“至于我这银元宝到底有多少,财不外露,石原你自道精通,想是应该懂得我这处边界的!不过,我还是提前讲个通理:万一将来我真的恼了,不好过了,从长计议追究到你头上,让你先给我一个交代,那这个代价……?”

江月明话讲了一半,审看着石原。

石原一怯,回笑唯唯伏声连道“懂得”,消停稍许,那眼珠不安分的晃荡一圈,按不住心思又主动开口招惹。

江月明提到了唐,石原借话引述:“御史说,你这一脉承下的有唐,又可称为唐人。可是以我对唐的专研,你们并未承唐,也不能以‘唐人’自居!”

江月明捏了捏眉心,慢声问道:“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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