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轩院20

一阵欢腾地脚步声,平地掠过,稍稍,夜里又安静下来。

屋内灯火未熄,再添新盏。

荀阡四处收捡着苏小楼手边惯用的几样什物,边又问道:“傅家那边的消息,说是傅东家预备了两处商队等着,河西的一处,涿州的一处,公子真想好了,这京里不去了?”

“并州的事情闹起来,我若此时同陈默然一起进京,不合适。”

从里屋走出来的苏小楼,已换上一件深色外衣,他细细理着衣襟,抚过领间的一朵兰草。

如今这些小世家,掌事的人入了朝,有了根基,又少了大世家的牵制,渐渐都抬头盘成了一片,城府也深沉了许多,这怀良陈氏的中书令,他可不想再次沾上。

苏小楼主意依旧,荀阡不敢在劝。

静了一时,苏小楼交代着昨夜信中的安排道:“我们路上抓的那些人都交到陈默然手中,让他自己审。至于账目,只把并州和丹彤这两处给他,卓县尉得过中书令的提携,帮一帮陈一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丹彤的人落在最后,跟着我们也相处了一路,你给引荐一下。其他几个县带着状纸的人,不要让陈默然撞见,吩咐卫翎,几处镖队依旧是分批走。”

荀阡应了声“是”,拿起一把扇子询问。

苏小楼微微偏首:“我们走镖的,只负责把人安全带到就行了,他们进了京,状子左不过是刑部、大理寺这两处,但要递到谁手里,由着他们自己的主意。马家和另外几个州的账本,你入了京,全部给沐大人,让他继续查,你们什么也不要问,更不许掺合进去。”

“这事公子启程的时候不交代过吗。”荀阡将扇子收入包袱,清了清嗓子,沉着眉复述道,“‘这里边的水深,请罪的几个官身,肯定要走御史台那处,所以,这十几户人家的状纸只有朝刑部、大理寺递,才是一条安全的出路,且那状子上告的只能是马家这商户,不可有过多的牵扯!’公子,你都嘱咐过好几次了,这我都记着呢!而且,各处镖局一路上都有给那些告状的提点,‘大理寺、刑部!大理寺、刑部!’……念的嘴皮子都破了,那状纸也着人仔细审过,告的也只马家谋财害命,打死了人,长州衙门里的那些,一个都没牵扯!”

苏小楼疲惫地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放心,左右不过最后一程的路,你让各处镖局的人,还是‘大理寺、刑部!’继续念着吧!”

荀阡叹道:“行!我夜里就让卫翎给那前边的递信,就说这多念一声,我家公子就多给一文的赏钱!”

“我可没说这话,他们这赏钱从你那儿出好了!”苏小楼顽笑道。

“公子又说笑了,百十号人呢,我那儿出的起这价啊!”荀阡嘿嘿一笑,忽的眉间一皱,他忐忑道,“还有一件事,今日那隆兴镖局传来一则消息,说是、说是有一对姓薛的老夫妇,膝下独子,去年也折在了那场事里。这对老夫妇的状纸,从县里一路跪诉到州里,伸冤无果,今岁,听说另外两户雇了镖局朝京里来上诉,便也变卖了家当,跟着这两户,混在了镖局队伍里头……”

“胡闹!”苏小楼疾声厉喝,身上罩着一层寒意,“他们镖局走到哪儿了?”

“走到山蕲县了。”见苏小楼脸色煞白,荀阡知道事情严重,不敢隐瞒,他支支吾吾道,“先时那两家帮着这对老夫妇打着掩护,说是远房亲戚,去京里看望念书的孙子捎带着。赶了两日路就说漏了嘴,隆兴镖局的缪镖头见这对老夫妇可怜见的,动了恻隐之心,就带着人一起赶路,瞒着我们这处……”

荀阡的声音越说越小。

苏小楼冷声怒道:“他们镖局居然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继续瞒了?!”

荀阡暗道这缪镖头发了善心又办了坏事,干干解释道:“公子,那镖头也一片好心,再说了,走个六七日,他们那处也就到京里了,不如就随他们去吧。”

“好心?”苏小楼转目盯住荀阡,呵斥道,“各地镖局要走这桩生意的时候我是怎么交代的?”

荀阡惶惶低下头,顿时失了底气,他簸着嘴怯声道:“公子说,年迈者不接,孤寡病弱者不接,故意寻衅者不接,不服安排者不接……”

“行了!”苏小楼狠狠将话打断,咬唇沉默了片刻,他颤声道,“我交代了这么多,感情你们竟是当成了耳旁风!”

荀阡紧张地低下头,不敢接话。

苏小楼果断道:“让他们镖局分出来一队人马,立即将这一对老夫妇送回长州!”

荀阡再不敢马虎,恭声应是,抹了抹汗,正歇下了一口气,只听苏小楼又认真道:“吕材名下的银子,这几日务必想法子全部收回来,免得夜长梦多。他从并州盐池墨下的那些,你看着添置,给陈默然凑个整,三十万起底,也别走明面了,托几个商户,以募捐的名义把钱给送回去,算是物归原主。”

荀阡思量了一下,问道:“公子要用冯贵?”

“数目太大,他如今还没有那个份量,而且这件事不宜再牵扯上长州那边,免得落人口舌,日后拿出来再做文章。”苏小楼顿了一顿,收住了几分情绪。

他拿起一顶精巧的斗笠,理了理灰纱,又敲了两下斗笠边沿,才定道,“进了京,傅家私下来往的商户里看一看,挑那些面上一般的。这账要赶在入冬前送去,陈默然这里头还有一州的口粮,马虎不得!”

荀阡点点头,又无奈道:“二公子要是知道你把他一个人丢到京里,半路掉头跟了去,属下可拦不住!”

提起苏良安,苏小楼也跟着头疼起来:“先说我病了,要休养,瞒他几日,再编些话哄哄他。哄不住了,就把人打晕,朝京里送……”

他将斗笠桌上一放,无力叹道:“实在不行,去唐大夫那儿取些安神药,无害的,偷偷给他喂一些。不管用什么法子,人交到你们手里,一定要平平安安带回京里,不能出一点差池!”

“这差事难办!”荀阡愁眉苦脸起来,忽而,他目光一闪,嘿嘿笑道,“不然,我随公子一起去江延,走一趟轻松的,这边的事交给周伯?”

苏小楼摇摇头,叹道:“周伯老了,卫翎几个漂荡惯了,拴不住脚,没个定形,就你一人还算稳妥,平日他们有想不到的地方,你跟着帮衬些。”

叹了一叹,又含笑吩咐道:“你们跟着陈默然一道,缓缓的走着,路上有了伴,良安那欢脱性子也就忘了我这一茬。等卫翎将那些人送到京里,即刻掉头去寻柔柔,让她回京里震着。千里那病比我还不堪呢,家里的事你们少去劳烦他。以后良安在京里要是遇到了什么难办的,直接让傅朝百去张罗,反正他喜欢找事儿,又喜欢砸钱,不必同他客气!”

苏小楼絮絮叨叨,一点一点交代的仔细,边又回过头来细细理着,思忖着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生怕遗漏些什么,忘了交代。

荀阡飞快记着,听到最后一句弯嘴一笑,猜到傅东家肯定又有事惹了自家公子,这是讨债呢!

苏小楼朝小堆山的包袱里仔细看了一看,取出那柄镶嵌着玉石的短匕,挂在腰间防身。

他依旧不放心,略带迟疑道:“今夜的事,让卫翎挑些能说的,路上给前边那些人讲讲,好提前将消息支到京里,赶在陈默然到之前把声势造起来。”

忽的又想起了什么,苏小楼扶着紧蹙的眉。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他这处消息闭塞,所谋不过一隅之势,不足以布控全局,不宜将事情边角锁死,需得给沐千里留些余地,留备一些落子的空间,应势而变。

沉吟片刻,苏小楼摇了摇头,忙忙将刚才的一番话撤回,他道:“罢了,陈一鸣有个中书令的祖父替他撑着,出不了大事,这声势我们不必替他造了!”

又抬眼,一字一句认真道:“今夜的主意我信里也知会过了,后续的事情该怎么办,沐大人自有分寸,他那边不用担心。晚间这桩事,吩咐卫翎将消息压下,尤其是那几路带着请罪书的,务必要将消息瞒死。这一群告状的人要快马加鞭的朝京里送,同陈默然这处入京的时间最好错个四五日,卫翎随着前边先入了京,将今夜的事给千里交代清楚,还有,傅朝百回京之前,让沐大人暂时帮忙代管着良安。”

荀阡知道事情紧要,不容纰漏,将吩咐的几件事按着前后顺序梳理了一番。

卫翎的那处是给隆兴镖局的人传信,送回那一对老夫妇;封锁几个县官的消息,通知各地镖队加紧赶路,分批将人送达玉京。等走完镖,京里与沐大人那处对接上,再要启程去寻大小姐。

而他的这处,交了账本,然后收钱,慢山慢水的哄好苏良安,压着日子进京,无甚大事。

条理完毕,荀阡又仔细询问了几处,沉稳地答了一声“明白!”,才又动手将上任的官凭连着一张地图夹在书页里,齐齐放入包袱。

稍稍,苏小楼又忧心道:“以后京中行事,卫翎这一群人都听从沐大人的差遣,告诉他们,我不在,沐大人便是同我一般,他们敬我三分,千里那处便要敬五分!”

荀阡忙道:“公子放心,这个我省的,他们不敢乱来!”

苏小楼颔首,消了几分疑虑,扶额沉了一阵,又琢磨了一回,记起一些细节,再三嘱咐道:“你记得给唐大夫交代一声,陈默然的伤不能好的太快。入京之前,人还是要瘦一些,别天天用补药灌着,反是要长久的拖着些才妙,吃了这么大的苦,那些血不能白流。”

荀阡笑着应下,而后收拾好包袱,挽结负在肩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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