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北角楼42

“张大人怎么这么晚才出门?!”

一句幽咽,怨声载道。

张聪鞥一年到头难得迟到一回,不想今日晨间稍起的晚了几个时辰,便被人抓了两次包。

无奈摇了摇头,他带着几分心虚,循声望去。

只见马车半掩的灰布幔子一扯,车窗棱子上扒拉出一张娃娃脸,人笑嘻嘻的,露出了一排白森的牙齿。

张聪鞥后颈凉凉,心底发怵,暗道今日不利,竟然撞见了顾居延这只难缠的小鬼。

脚底打滑的人,收紧面容,怕被对方拈着错似的,端了端那正板儿的不能再正板儿的身影,而后,张聪鞥十分客气地拱了拱手,谨慎地道了一声“顾司正!”

“哎呀呀,今日奇了,张大人说话竟然不磕巴了?”

顾居延双臂撑在窗棱上,脑袋探出车窗。

他调笑道:“张大人可是要去南门口的聚仙楼等人?正好下官同路,载你一程如何?”

张聪鞥一听,便知蒋迅那只漏勺嘴不分敌我的四处宣扬,这一溜烟儿的功夫,怕是京内各个大小衙门都知道沐扬在南门口接苏小楼呢!

他腹内暗暗数落着蒋迅口无遮拦,边又对着顾居延这处忙辞了一声“不敢!”,说着,人立刻绕过马车,头也不回地趋跑着步子,像是避着洪水猛兽一般。

刚跑开一段距离,落在后边的马车飞滚着轱辘,吱嘎吱嘎撵着张聪鞥的步调,死皮赖脸追上前来。

遥遥坐在马车里的顾居延,也不管人听不听,他自顾自地提起嗓子,殷切切地恭维咆哮道:“贤王殿下说了!张大人前途无量!将来可承右相遗泽!时常嘱咐我等!平素无事!要多与张大人亲近亲近……!”

张聪鞥跑得气喘吁吁,被马车轮子卷起的扬尘弄得灰头土脸,那身新洗的官袍绿也跟着落了灰,黯淡了许多,不太浓翠了。

一时间,人呛得岔气,还百折不挠急哈哈疾走着步子,继续朝前挣扎,试图甩开那一辆阴魂不散的马车。

顾居延脖子伸展到窗外,回首欣赏着张聪鞥那副拖泥带水的狼狈模样,心内美滋滋地乐开了花。

定格在车窗里的人,扑起袖子赶了赶扬尘,心不在焉地唏嘘了两声,顾居延提起一气,卖价似的又戚戚吆喝道:“下官怕唐突了张大人,特地焚香斋戒了三日,才来登门请教,如今身上,还熏带着那香灰的味儿呢!如此虔诚,不想张大人见惯了高处的风云,看不起我等蝼蚁之躯……”

这一人一车前后地追赶,顾居延又故意敞亮着声音,一句一个“张大人”死死咬着乱嚷,引的路上行人频频回顾。

张聪鞥见顾居延这厮越说越不像话,怕被有心人听了去,御史台那边无缘无故参上一本,吃不了兜着走。

他颓了一时气,知是躲不过,屈服下步子。

那追逐到前边的马车,也风趣地放缓速度,止住了车轮。

稍稍,慢步赶来的人,气恼地甩了甩绿官袍上的土灰,认命地上了马车。

车厢内,截到人的顾居延,一脸得逞的笑。

他悠悠翻出了一个橘子,兴奋地扭晃着身形,左右手来回倒腾着橘子玩儿。

张聪鞥与顾居延无甚交集,也未曾与人正面打过交道,只是挂得住相儿,对得上名儿,属于朝会见面,蒙混在杂七杂八的“大人”堆里头,齐齐点头道一声“早!”的交情,淡薄的不能再淡薄。

但张聪鞥却知道,这人一身油滑,极不好对付。

顾居延这人,宣德三十年榜眼,人二十又四,与张聪鞥年岁相当。天生带笑的一张娃娃脸,熟与不熟,逢人见面,三分笑意,格外的讨喜讨乐。

入仕不过两年,但怎么说呢,出奇的怪,又特别的邪乎!

凡与他共过事的人,无论事大事小,那官不是外迁贬职了,就是锒铛入狱了,都没什么好下场!

只他一人,似是得了什么好风助力,青云直上,稳当当地蹬腿窜了起来。如今是礼部司正,兼鸿胪寺少卿,还在广厦馆开筵讲学……

车厢内坐定,张聪鞥也不与人寒暄,开门见山道:“何事?”

顾居延手中的橘子,未熟未透,一张青绿的皮紧绷,极不好剥,刚费力撕口扯了两下,手间就沾染上一片青黄。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掏了块镶嵌着金线边儿的绣花小白帕子擦手。

张聪鞥出声发问的时候,顾居延正聚精会神展着帕子,抹着指间黄不溜秋的污渍,一时之间,未来得及回话。

这时,马车忽的掉转了头。

惊觉不对,张聪鞥目光一顿,探身扶帘,朝外张望。

车窗外,晃晃悠悠的街道景物,倒转着向北奔赴。

朝南走北,一时去处不明,张聪鞥回身疑惑地转望着正对面的顾居延,磨着好性等人解释。

十分讲究地擦干净手,顾居延折好了自己那方歪歪扭扭绣着两片金黄花瓣的镶边白帕子。

他边与那棘手的橘子皮继续斗智斗勇,边又一脸和煦笑地安抚着人:“张大人莫要慌怕,在下就是见了真人,一时激动,想多亲近一会儿,绕个远道。等事情谈完了,到了聚仙楼,这一顿我请大人!”

听说如此,张聪鞥只好压住心底泛起的狐疑,安安静静又坐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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