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赏菊遇挑衅

暮秋之初,阮蟾光随阮敏中与王夫人同往刺史府参加赏菊宴,出门时府前已经备好了车马,她与堂妹阮碧颜和阮裁玉同乘,上车时,看到主动伸到自己眼前的手臂,阮蟾光顿了顿看向对方。

阮纬偷偷瞧她一眼,有些心虚的面庞气色不是很好,这几日他心里不太好过,知道自己错了又不想承认,怕妹妹怪他又拉不下脸去说,但也不能一直僵持着不和阮蟾光说话,只能厚着脸皮来献殷勤。

阮蟾光不知阮纬这几日是如何天人交战,便是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自定州回来后,她已是在逐渐学着放过自己,太过伤神的事她是不会去动脑子的。见这个兄长主动跟她低头,她眨眨眼睛生受了,扶着阮纬的手臂就上了车。

“坐稳些,小心磕着!”阮纬连忙就坡下驴展现一下手足之爱,来澄清自己没有那么偏心,还是很疼她的。

清萍站在车旁板着脸,有时不知该骂这六公子蠢,还是该夸他聪明。

阮纬细心地扶阮蟾光上了车,就要去关车门,身后阮碧颜和阮裁玉一愣,纷纷道:“六哥,我们还没上车呢!”

“哦哦哦!”阮纪暗骂自己糊涂,“忘了忘了,妹妹们莫怪。”

他忙打开车门扶两个堂妹上车,阮蟾光在车内闻声偷笑,阮纬却得了阮碧颜和阮裁玉一脸嫌弃,异口同声讥讽他道:“这不是亲妹妹,待遇可差远了。”

这话说得,好死不死打在阮纬心上,他硬着头皮将两个堂妹送上车,笨嘴拙舌愣是说了一车轱辘好话,两个堂妹才饶了他。

中州刺史府的赏菊宴乃秋日盛世,中州士族俱往,刺史府百菊堆围,贵人云集。

阮蟾光随王夫人入府时,正巧遇顾傲霜。方泠因有些心智不全,害怕人群,顾傲霜便未带她来。

说来这还是顾傲霜和王夫人第一次照面,早前虽有礼品书信互赠,却一直缘悭一面,顾傲霜性子虽高傲,却是谨守礼节之人,淡淡扫量过与她同岁的王夫人,眼中露出笑意,率先唤了声“阿姐”。

王夫人温柔笑着回礼,道:“早便听孩子们常提起妹妹,今日一见果是绝代风华。”

顾傲霜仪态万方一笑,看了一眼阮蟾光身上得体的衣裙并不是之前自己所赠,便知是王夫人细心准备的了,她心中满意,亲切拉过王夫人的手,“阿姐谬赞了,快进去吧。”

徐夫人院中人来人往,极是热闹。阮蟾光在随顾傲霜和王夫人见过徐夫人后,和两个堂妹被侍女带去了花园中年少娘子们聚集处。阮碧颜和阮裁玉各有自己的交好闺秀,一入园子就去寻好友了,阮蟾光三绕五绕一阵寻,终于找到了同来的陆萱。

时隔月余二人再次见面,陆萱却只匆匆和阮蟾光说了几句话就去了别处,因为她已经成婚了,不能再老待在少女堆里了,她苦着脸和阮蟾光说改日再叙,一头又扎回了年轻妇人堆里,听她们说着无聊的相夫教子,远远地还不忘给阮蟾光摆出一个大哭脸。

阮蟾光看见她的模样噗嗤一笑,独自坐在临近曲池的石桌旁欣赏游鱼。不时有几个士族娘子会和她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但大多数时间她都是独自坐着。

阮蟾光自来不爱出门,于中州闺秀中的密友也只有一个陆萱,尤其四年前战乱失踪那事后,她便更不爱出门了。士族的礼节不会允许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可士族也是人,人有人的成见,她不喜欢接收一些或怜悯或轻贱的目光,每逢这种场合,便也独着了。

聚在此处的皆是中州大族中年少的娘子,与其说是赏菊,更有安排少男少女们相见之意,所以一湖之隔外便是各家公子们集会的雅居。

士族女儿多娇养,少女们在华衣美服宝光珠钿的点缀下,一个赛一个的美若天仙,令人目不暇接,其中最耀眼的莫过于宣宁程氏的大娘子程璧华。

程氏乃中州四姓之一,武将起家,早些年有些没落,因武阳王生母程太妃出身宣宁程氏,程氏近些年借武阳王之势才渐渐复起。

年前程璧华的父祖被任命为平阳镇将,令程氏一门再度荣兴。

平阳位于中州与云州交界处,北面长河,南倚群山,东锁中州西出之口,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章帝与武阳王在遏制兴庆王之事上一直是达成共识的,故而程璧华的父祖得以驻平阳,牵制在北的兴庆王。

程氏一门再获重振家族之机,也令此次前来参加赏菊会的程璧华面上颇有些意气风发。她本就生得丹唇外朗,玉面珠肌,极是明媚艳丽,是个富贵花般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因近些日子得意,容光更加耀眼,颦笑间高贵动人,比发间牡丹簪花还要娇艳欲滴。

士族闺秀们皆是会看眼色的人,看程璧华得意,言语间也多恭维之处,众人赏着菊花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前些日子平州的战事,又因这回赏菊宴有士族联络亲事之意,一位娘子便说起了前些日子听到的趣闻:“陛下封了义军首领做卫王,都督平州诸军事,早便被架空的高刺史也只能上书辞官了。可高氏好歹在平州经营多年,岂能就此罢休?高刺史便有意想将高家大娘子许给卫王,我姨母说高夫人嫌弃卫王出身草莽,死也不肯将女儿嫁过去,可却违背不了高刺史的意愿,可怜高大娘子不过见了那卫王一面就病倒了。”

“为什么啊?”有娘子好奇问。

另外一位生得有些俏皮的娘子接话:“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听我姑家表姐说了。说是那卫王极是粗鲁丑陋,把高大娘子吓得不轻。事后有人问高大娘子那卫王长得什么样,高大娘子只说浑身是血胡子拉碴,一提就哭个不停。高刺史满心要做亲,却不想高大娘子死也不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啊?我听说平州军那些将领多是戍卒出身,早前打铁的打铁,贩履的贩履,稍微有些出身的也不过寒族,就连那卫王也当真如此可怕吗?”人群中有人发出感慨。

“可不是?”那俏皮娘子一脸骇然,“你想想啊,能亲手砍了抚安镇镇将率众造反,冰天雪地里带着大军杀入柔然王庭,亲手将柔然左贤王尸首横分的人,能是什么寻常人?必然是高大凶猛,形容可怖,茹毛饮血,长了三头六臂都有可能的。”

一个怯生生的娘子道:“我听说这位卫王出身低微,少时还曾行乞街头,又生得这般骇人,还是个行伍人,也难怪高大娘子不肯了,换我,便是死也不肯嫁的,这高刺史可真是狠心。”

士族多以战阵之劳为耻,偏好附庸风雅,风花雪月,这娘子明指卫王出身行伍,不为士族所重,令家中以军功起势的程璧华顿时气色不太好看。

中州四姓,何以她宣宁程氏与梅山方氏排在最末,不就是因先祖出身行伍吗?

那怯生生的娘子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忙道:“程大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的,我只是说......只是说那卫王出身低微又生得可怕,再不是士族贵女该联姻的。”

“卫王平定北境,功勋卓著,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也不是你我可置喙的。”程璧华一脸高傲,并不将那娘子放在眼里,她搭眼瞧见阮蟾光置身众人外坐在曲池边,对方才发生的事如同未闻。小时候她最受不得阮蟾光和陆萱两人的聒噪,长大了陆萱依旧聒噪,阮蟾光却走起了高雅路线,程璧华依旧不顺眼,此时更因程氏屈居阮氏之后生出些许不忿,冷笑言:“阮五娘子,你说是不是?”

阮蟾光如同未闻,却非未闻,但她也没有当应声虫的爱好,眼皮也不抬淡淡一句:“程大娘子说是,那便是!”

程璧华碰了个软钉子,一口气憋在心头,好像聒噪的阮蟾光和高雅的阮蟾光都能一句话就将她噎死。

身旁交好的娘子晃了晃程璧华的衣袖,示意她别生事,人家阮五娘又没惹她。

得意的人通常都很难善良,许是这段日子得意久了,程璧华张口就来:“高大娘子不知好歹,错失了这般良缘,我倒觉得五娘子与卫王倒是挺配的,左右妹妹姻缘也艰难。”

她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在挨着曲池的凉亭处谈笑的娘子们闻言皆沉默了愕然看她,关于阮家五娘当年的事,旁人如何想归想,再没有人敢当面这般揭人伤疤的,众人不觉阮蟾光如何失了颜面,只质疑程氏家教,如何就教出了程大娘子这般的轻狂人?

有几个明理的出来劝和,教阮蟾光莫在意,那与程璧华交好的两个娘子知她心不坏,就是一张嘴惯得罪人,拉着她就要走。莫说阮家五娘子当年还小,就是真的清白有失,也不容人这般当众羞辱啊!

况且阮氏是中州士族之首,阮蟾光不只有个位至中枢的父亲,还有个手握定州军权的强大外家,凭这两点,不管她如何都不会有人小瞧了她去。程璧华当众说人姻缘艰难,岂不知兴庆王殿下才刚向阮氏家主求娶过阮蟾光?这蠢话说的,简直教人头大!

阮碧颜和阮裁玉就在不远处,二人自小受阮蟾光照料,皆知五姐姐的好,岂能容五姐姐吃亏?姐妹二人气势汹汹便过来拦住了程璧华的去路,尤其阮碧颜自小牙尖嘴利,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度要吃人,声音也极冰冷干脆:“程大娘子,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叫我五姐姐姻缘艰难?”

程璧华也知道自己一时轻狂说错了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她望望四周看着自己的人,只觉脸热羞愧,她没有别的意思的,只是看不惯阮蟾光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想挑衅挑衅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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