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及笄礼将行,阮氏亲朋汇聚祖第,于家庙为阮蟾光举行加笄之礼。
除诸多亲朋外,阮敏中提前几日亲至卫王府请卫珩为主宾到场观礼。
古来女子及笄,礼仪由父母主持,另有正宾、有司及赞者各一人,阮蟾光早便说好了以陆萱为赞者,又请二嫂卢清岚为有司。
正宾人选需为有德才的女性长辈为及笄者加笄,倘阮夫人在世,自当亲为女儿加笄,王夫人心知顾傲霜作为姨母,对阮蟾光疼爱有加,必想亲自代长姐为甥女加笄,早先的事,王氏本就理屈,王夫人便主动提议请顾傲霜为阮蟾光笄礼的正宾。
两家的话早先便说开了,顾傲霜也知王夫人处境为难,直到后来的事后并未表现出过多苛责,王夫人肯主动给她这个面子,顾傲霜也无二话,阮蟾光也只有感激的。
可在笄礼前一日,阮老太君遣人传话,正月十八她将亲临阮蟾光笄礼,有这位历经数朝的老太君在,正宾之选绝无二人。顾傲霜是很乐意阮老太君为甥女加笄的,这在阮氏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传出去也是甥女的体面,不用阮敏中和王夫人开口,她主动让出了正宾之位。
吉时定在巳时二刻,一刻末宾客皆已就位。
阮老太君年事虽高,手扶龙头杖坐在主位,大礼之衣加身,一举一动气态雍容,和蔼地同卫珩说着话。
在阮老太君出现后,众人才想起阮氏还有个避世多年的老太君,年轻人或许不知,年长者多是知道这位老太君出身非同寻常,如今眼看着开国异姓王之女和当朝新生的异姓王坐在一起说着话,众人才后知后觉隐居幕后的阮老太君忽然在曾孙女及笄礼上出现,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阮敏中与王夫人陪坐主宾席,主宾席除了卫珩,还有顾傲霜、顾云简、王允若、黄兆中等人,以及长孙阮玄和次子阮绍陪坐。顾傲霜和顾云简是顾氏嫡亲的代表,王氏家主如今名义上也是阮蟾光的舅舅,他远在西京来不了,便让三子代理。
阮蟾光早起于东房沐浴更衣,换上了采衣。
士族女子笄礼流程繁琐,女子需三次加笄,三次更换不同服饰,三种服饰分别有不同的寓意,象征着女子成长过程。
第一套采衣色泽纯丽,象征女童时期天真烂漫。第二套襦裙秀丽素雅,象征豆蔻时期少女纯真。第三套深衣沉稳端庄,象征女子成年典雅端丽。
陆萱、黄雁汐、徐珍、阮碧颜等皆在东房陪她,程壁华也来了——带着万分同情来的。她再三踌躇问阮蟾光,“那卫王你真的要嫁啊?”
大喜日子说这个,除了程壁华没谁了!
阮蟾光还未开口,陆萱抢先一步怼她:“婚帖都交换了,你现在来说这个,砸场子的是不是?”
程壁华满脸冤枉,“我是为她好好不好?那卫王……砍人跟切菜似的!”
“砍人总好过被砍!”陆萱想也不想道,话落看见徐珍不住向她使眼色,才想到程氏成年男丁在战乱中被兴庆王砍了个干净,她下意识看向程壁华,果然见她默了默,陆萱抿抿嘴,实在从小怼程壁华怼成习惯了,她主动低头道:“对不起啊,我没别的意思!”
程壁华揉揉脖颈,无所谓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只是说话老不过脑子。”
陆萱真想抓狂,到底是谁不过脑子?
阮蟾光照镜看着自己匀净的面容淡淡开口,“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比我大小半年,至今还没着落呢!”
程壁华是在孝期,但孝期不耽误先议亲,早先程老夫人要把她嫁给卫珩,她死活不要,现在程氏门楣一落千丈,她便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听阮蟾光主动提起这个,程壁华没好气道,“要你管!”
阮蟾光不接她话,自顾自道:“不行就考虑下我七哥吧,他还没定亲呢!”
她口中的“七哥”是二房次子阮纳,阮碧颜一母同胞的次兄。阮纳名“纳”,诨号称“讷”,自小就不善言辞,人也憨厚得很,一直被公认是阮氏脾气最好的人。
阮二夫人与程壁华的生母是闺中密友,小时两家人常来往,程壁华性子不好,小时候每每被阮蟾光怼了,只有阮纳会护着她。
说到这里,程壁华的脸唰地就红了,她骂阮蟾光:“你……没羞没臊!”
阮碧颜在旁将程壁华从头到脚一阵打量,脑子和嘴巴虽然不好,但架不住生得好啊!遂道:“你配我哥,其实也不是不行。”
程壁华瞬间就蔫了,她难得没有怼阮碧颜,没底气道:“你们一家子净欺负人!”
阮蟾光顺手勾勾眉,和陆萱与徐珍交换了个眼神,心道她倒是分得清里外,知道谁该还嘴谁不该还嘴。
几人说着话时辰已到,阮敏中起身向来宾致辞,宣布仪式开始。
赞者陆萱先出东房,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阮蟾光身着采衣,长发及腰,在众人注目中缓缓走出,面南向主宾一席及所有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向西跪坐。
陆萱执梳上前为她梳头,她灵巧的指尖打理着阮蟾光的乌发,面带微笑时也难以克制地红了眼眶,小时候她就常和阮圆圆比谁的头发长得好,她及笄时阮圆圆为她梳头,现在也轮到她给阮圆圆梳头了。
阮老太君放下龙头杖,阮敏中与王夫人服侍其至东阶下盥洗手。
阮蟾光转向东正坐,卢清岚奉上罗帕和金簪,阮老太君精明的眼睛在那枚金簪上凝怔顷刻,泰然不变移开走到了阮蟾光面前,她高声吟颂:“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众人目视她为阮蟾光挽发,经三道吉服、三次加笄,阮蟾光拜谢父母养育之恩,跪听父母聆训,祭过家庙后,出来向来宾施礼,接受众人庆贺。
人群中,她望向主宾席上那个眉眼含笑的男子,低眉牵了牵唇。
顾云简紧握酒盏,克制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是取字,寻常时候女子出生多取乳名,及笄会再取字,以示成年,阮氏女子生下来多是取名的,逢笄礼,还会再由主持加笄的正宾长辈取字。
众人都等着阮老太君为阮蟾光赐字,阮老太君却在此时看向了卫珩,道:“愚孙女托庇殿下,日后夫妻一体,同气连枝,书向鸿笺,嘉姻敦成,今日老身不才,恳请卫王殿下代老身为愚孙女赐字,以祈他日殿下与她朝朝如愿,岁岁安然。”
卫珩起身,负手来至人前,清隽身影卓然而立,对于阮老太君临场出题,他不见思量之色,似是成竹在胸,声若清涧言:“五娘子生于上元之日,元者,年之初也,物之始哉,亦是吉善之初,不若取一‘元’字如何?”
阮老太君细品此字,布满皱纹的眼角渐生浓浓笑意,“好,就取此字!”
阮蟾光默默看一眼曾祖母,又看了一眼卫珩,下拜揖礼,“谢殿下,谢曾祖母。”
卫珩微微抬手,让她起身,星子眸中凝着盈盈秋水,映出美人婵娟。
众人看在眼里,将此“元”字揣度。
此字不论何解,千百年来永远都有一个最直接的寓意——天地之大,居其首也!
卫王是说,阮五娘子是他最重要的人!
陆萱站在其后,口中默念着“阮元元、阮圆圆”,眼睛闪闪一亮。
从此,阮蟾光又有了一个新的字——阮元。
至此,及笄礼成,阮敏中宣布开宴。
及笄礼后,距离二人大婚也就剩了二十天的时间,不论是卫王府还是阮府,都在紧锣密鼓筹备。
阮纬从婚事告假至今,上官已经多次催促,实再等不得阮蟾光大婚,就要赶回京中。王雨乔身怀有孕,阮纬本想将她留下养胎,王雨乔哪里愿意一个人在汝阳继续多呆,执意要跟他一起回京。
对此,王夫人没意见,阮敏中只睁只眼闭只眼。
之后,阮纬携妻告别父母和兄弟姐妹,回了西京。
王允若和王允熙兄弟,也一并返回,临行前,王允若亲自过府和阮敏中与王夫人辞别,他没有见阮蟾光,虽然阮敏中未多过问,但王允若亲口向他和王夫人允诺,回去必会让王大夫人好好管教王雨乔。
或许王夫人并不相信长嫂,但在王氏颜面险些尽为王雨乔葬送的情形下,她相信侄儿是会让长嫂意识到自己骄纵女儿的后果的。
及笄礼后,陆萱和程璧华没有及时返家,都在汝阳等着参加了阮蟾光的大婚再走。
两个人日日往阮府跑,棠棣园新春刚开的花都险些被二人薅了个干净。
程璧华这些日子改了口风,说:“我看着那卫王还成,对你还不错,只要他平日过日子不砍人,你日子就还能过!”
阮蟾光简直不知道在她的想象里自己婚后要过什么日子,对此甚是无语。
程璧华还不忘可怜陆萱,“那燕云尊出了名的纨绔,跟在你后面老实巴交的就差摇尾巴了,成婚后也没传出什么花名,你日子也还行!”
陆萱从小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法和程璧华交流,她漫不经心嗑着瓜子,道:“那你觉得谁的日子不行?”
“珍珍啊!”
陆萱拧眉,“我二哥怎么了?”
程璧华瞬间一脸八卦,扔了瓜子扑过来问:“我听说你二哥立志游历天下名山大川,日日风餐露宿,年前战乱还跑到云州去了,路上遇到乱军,身上物资被洗劫一空,回到汝阳的时候面黄肌瘦破衣烂衫的,你家门房都险些没认出来,这是不是真的?你......你瞪我干嘛?他当时就那副状态,我也不知道徐伯母怎么就相中了他的,啧啧,真是可怜珍珍,保不齐将来就要随他风餐露宿去!”
“程璧华!”陆萱拍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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