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十地,三垣四域,灵气衰而复盛,史称“回潮纪元”。
——回潮21年。
皇城边境。
天刚破晓,鸡鸣隔着破篱笆传来。
顾长昭翻了个身,把破被角往颈窝里掖了掖,还是被寒气逼醒。她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摸榻侧那根榆木笛子——三寸长,吹口磨得发亮。笛子还在,她舒了口气,这才赤足踩下地。
泥地潮乎乎的,昨夜的雨从瓦缝里漏进来,在墙角积出一片泥湿。长昭对着那汪水抿了抿发,额前碎发乱糟糟,像一蓬隔年的枯草。她随手抓起梳子刮两下,却卡进一处结,疼得她“嘶”一声。
外头牛哞低低响起。
她连忙推门而出,晨风裹着草木腥气扑面。院子里,三头黄牛正低头嚼着夜草,听见动静,一齐抬头。
最壮的那头名“大角”,双目温驯,额前一撮白毛。它见是长昭,尾巴甩了甩,算是打招呼。
“晓得啦,这就带你们上山。”长昭笑,眼角弯出两枚浅浅的月钩。
她拎起墙边的竹鞭,鞭绳用旧布条续了又续,颜色深深浅浅。竹柄上刻着歪扭的“昭”字,是去年自己用小刀剜的,如今已被手汗浸得发黑。
出村的路是一条狭小小道,黄土掺着碎石,雨天泥泞,晴天硌脚。
长昭把三头牛前后排好,自己殿后。
晨雾未散,她单薄的背影在雾里一截一截地没进去。
路过李婶家的豆地时,李婶正弯腰拔草,抬头招呼:“阿昭,又去放牛?山里头有狼,莫走深!”
“晓得!”长昭脆声应,甩了个响鞭。
她其实不怕狼。
七岁那年,阿爷病逝,家里只剩她与三头牛。牛棚就在屋侧,夜里风大,狼嚎隔着墙传来,像哭。长昭把柴刀抱在怀里,睁着眼到天亮。后来狼群来过一次,被大角顶折了一条后腿,拖着血线逃了。自此,她笃定一点:畜牲比人讲义气。
山名“牛角梁”,因双峰对峙,形似牛角。山腰以下,草木丰茂,樵径纵横;再往上,便是一片黑松林,终日雾气缠绕,村人称为“鬼遮眼”。
长昭放牛只在山腰,那里有一块天然草甸,春有野杜鹃,夏有山葡萄,秋来一坡金黄野菊,像老天爷随手撒的碎星子。
今日她到得早,踩下草地去“噗嗤噗嗤”响。
牛一撒蹄子,各自去找最爱吃的那丛草。长昭找了块向阳的石头坐下,掏出笛子。
笛声一起,风就软了。几只山雀叽叽喳喳落在牛角上,歪头听。她吹的是阿爷教的《放牛调》,调子简单,却百转千回,像山里的溪水,一会儿绕石,一会儿跌崖,一会儿又没入草中不见。
吹到第三遍,长昭忽觉心头一跳。
她抬眼,看见黑松林方向,雾气翻滚,隐约有一线银光。那光极细,像有人用剑在雾幕上划了一道,转瞬即逝。
她以为自己眼花,低头继续吹。可没两息,大角“哞”地一声,竟撇下最爱的苜蓿,朝林子奔去。另外两头也跟着跑。
“大角!”长昭急得跳起,竹鞭甩得炸响。
平日最听话的大角却充耳不闻,一头扎进雾中。长昭心里骂了句,拔腿就追。
雾比她想的沉,像一缸打翻的米汤,几步之外便影影绰绰。脚下松针厚软,踩上去像陷在梦里。她循着牛铃声往里走,越走越冷,耳边的风仿佛带着冰碴。
忽然铃声停了。
长昭心一紧,拨开一丛灌木,眼前豁然开朗:一块空地,方圆不过十丈,寸草不生,地面龟裂,裂缝里透出暗红。正中央,斜插着一截锈剑——剑身没入石中,只余三寸剑柄,通体赤红,锈迹斑斑,却有一道银光在血锈间游走,仿佛活物。
三头牛围成半月,前蹄跪地,头颅低垂,像觐见。大角额头那撮白毛,此刻竟泛起淡淡星辉。
长昭愣了片刻,才想起唤牛:“大角,回来!”
声音在空地边缘被弹了回来,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她试探着伸手,指腹刚触及那层空气,便被烫得一缩——并非灼热,而是冰寒刺骨。
牛却安然无恙。长昭咬牙,解下腰间柴刀,用刀背去敲。刀背与无形之墙相撞,“叮”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幽蓝色火星落在地面,化作几点星芒,瞬息熄灭。
锈剑忽地嗡鸣,银光暴涨,一道细如发丝的光线直射长昭眉心。她来不及躲,光线已没入皮肤,凉意顺着鼻梁一路劈进脑海——
轰——!
像有人在她颅内推窗,星子哗啦啦倾倒。她看见自己站在一片浩瀚星空下,脚下无地,头顶无天,亿万星辉汇成一柄巨剑,剑尖直指她心口。剑未落,她已疼得蜷曲,仿佛胸口被凿开一个洞,风从洞里穿过,带着远古的呼啸。
画面骤然碎裂,她跌坐在地,额头冷汗涔涔。再看空地,锈剑已敛去光芒,龟裂的地面合拢如初,只剩一圈焦黑。三头牛站起身,甩甩尾巴,像是什么的没发生。
长昭摸了摸眉心,并无伤痕,却有一道银痕,像新添的月牙。她心头突突跳,隐约知道,自己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长昭没想那么多,拉着牛往外走。
下山时,日已西斜。
长昭赶着牛,一路心事重重。笛子别在腰后,她却没了吹的兴致。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在编草蚱蜢,见她回来,一齐围上:“阿昭姐,山里有狼没?”
“有啊,三只,被我牵回来了。”长昭指了指黄牛,孩子们哄笑。
李婶端着簸箕出来,招呼她:“阿昭,来,新蒸的荞麦馍。”
长昭摆手,又想起什么,凑过去低声问:“婶,黑松林里……可有什么传说?”
李婶脸色一变,四下瞅瞅,压低嗓门:“鬼遮眼里头有把‘斩星剑’,老一辈说,剑一出,就要收人命。你莫不是撞见了?”
长昭愣了一瞬笑笑:“我就问问。”
“小孩子的,不要贪玩去那边,可危险了。”
长昭点了点头。
夜里,她躺在榻上,笛子握在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月光透瓦,在地面画出一道银线,像那把剑的锋芒。她起身,点灯,从床底拖出一只木箱。箱里除了阿爷的旱烟袋、几本发黄的历书,还有一块巴掌大的铜镜——背面刻着“顾”字,镜面却模糊不清。
长昭把铜镜举到灯下,忽然,眉心那道银痕微热,镜面竟浮现一点星芒,与白日锈剑的银光一模一样。星芒缓缓游走,拼成四个字:
“朝闻道,夕——”
后面的笔画尚未凝成,铜镜“咔”一声裂成两半。长昭倒吸一口凉气,掌心被碎片划破,血珠滚落,滴在铜镜裂痕。
窗外,大角在牛棚里低低哼了一声,睡的正熟。
第二日清晨,长昭照例放牛。却在草甸边缘,看见一个陌生男子。
那人一袭玄青长衫,腰间悬玉,眉目疏朗,却带着几分倦怠。他背手而立,目光落在黑松林方向,像在丈量什么。听见脚步,他转身,目光落在长昭眉心,微微一凝。
“小姑娘,可曾见一道银光?”声音温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长昭下意识摸向眉心,银痕已隐,只余一点淡白。
她咧嘴笑:“山里日头亮,银光多得是,郎君指哪一道?”
男子也不恼,抬手一翻,掌心多出一枚铜钱,轻轻抛起。铜钱在空中翻转,竟悬而不落,边缘泛起青光,正对长昭眉心。铜钱嗡鸣。
男子眸光一亮:“剑骨?”
长昭听不懂,却直觉后退半步,竹鞭横在胸前:“你是谁?”
“玄都山,谢无咎。”男子微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竹鞭,鞭梢因用力微微发白,“带我去看那道银光,我收你为徒。”
长昭眨眨眼:“十头牛,你买得起?”
谢无咎一愣,轻笑:“牛不用卖,你跟我走,牛也上山。”
长昭回头,大角不知何时已踱到近前,额头那撮白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星辉。它低头,用角尖轻轻顶了顶长昭的手背,像推她一把。
长昭深吸一口气,鞭梢在空中炸出一声脆响。
“成!但你得先帮我放牛。”
谢无咎失笑,竟也解下玉佩,挽起袖子,接过她手里的竹鞭。玉佩在晨光里晃出一道温润的光,与昨夜锈剑的锋芒截然不同。
草甸上,一人一牛一修士,三影并行,朝黑松林走去。雾气未散,晨光穿过,像一把温柔的剑,劈开了未知的天路。
作者第一次写小说,写的不好还海涵,不喜勿看,不必强求。
喜欢看的大家可以接着看下去呀!
重要事情说三遍,群像文!无CP!无CP!无CP!
愿我们都安好,爱你们哟。[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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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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