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第几次从茅厕出来,唐玉已经放弃抵抗了,干脆蹲在离茅厕不远处的花坛边上,眼神空洞,一脸心如死灰。
就这情况,已经持续两天了,还不知道这余毒多久才能清干净,虽说对于身体没什么大碍,但是若是蹴鞠时腹痛出丑,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在这里闻夜香吗?”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唐玉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声音带着不耐烦:“南宫澈,别以为我现在中了毒,就打不过你,劝你离小爷远点。”
南宫澈没有情绪的脸上眉头皱了皱:“该夜读了,业舒先生让我寻你去墨楼。”说罢便折身走了。
唐玉直到听不见脚步声了才起身往墨楼方向走,深深叹口气:“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墨楼是南宫山庄的藏书楼,共四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内容,其中一层是古书典籍,二层是诗书画册,琴词曲谱,三楼四楼据说是医药毒蛊,以及南宫家不传世的功法之类的藏书,夜读是临睡前,究学弟子每日的最后一个任务,只在一二楼间自行阅读,南宫业舒不仅是墨楼的主事长老,也是负责夜读的先生。
唐玉进门扫了一眼一楼,或站或立的人群里,没看到墨香香,便知她定是在二楼看琴谱去了,虽说前天课堂上对墨香香的说法提出反驳,但并不妨碍他围着墨香香转,一码归一码。
刚上二楼,便看到不远处的书桌边坐着墨香香跟墨子旭,唐玉调整好面部表情就走过去打招呼:“墨师妹,好巧啊。”顺带看一眼墨子旭:“你也是。”
墨香香虽然不喜欢唐玉,但细想起来唐玉从未言辞间对她无礼,所以也仅限于不跟唐玉言笑,还是很礼貌的点点头。
墨子旭看唐玉倒是温笑:“唐玉师弟身体好些了?这几日看你精神不爽。”
“好些了好些了。”随口敷衍墨子旭,眼睛便看向墨香香:“师妹看的什么书?”
“不过是随便翻看一些曲谱。”墨香香淡淡答道。
唐玉看着桌上放着几卷没有翻开的书,随手拿起一册:“那我也瞧瞧。”看着翻开的书册里密密麻麻的字符,唐玉肚子隐隐作痛,看不懂。
看向墨香香,恬静的姑娘正看的认真,他们唐家堡可没有这样香香软软的妹妹,都是些泼辣骄蛮的丫头。
本想借着勤学好问,拉近一下关系。却听墨子旭问道:“唐玉师弟你也懂音律?”
“啊?”唐玉回神:“略懂,略懂。”
“想不到唐玉师弟涉猎如此广泛。”好在墨子旭只是淡淡笑道:“我与师妹除了墨家学术外,也就在音律上下了些功夫,相比唐玉师弟,真是惭愧。”
冷不丁被戴高帽,唐玉讪讪笑了笑:“哪里哪里。”墨子旭不过是在那天跟他一起逃学时,听他胡吹海喧罢了,却被夸涉猎广泛。
合上书另拿起一本小册子,本以为也是曲谱,却看到里面是一些草药绘图,再翻到书册封面,才注意到只是一个小手册,薄薄一本,也没有名字。
若不是取书时没注意拿错了。
好在总算有个能看懂的,唐玉便随手翻看起来。
“伏天?”一个草药图案的名字引起唐玉注意,细细看了该草药属性,心里思索道:这东西和丹臣有点像,我那解药里缺的丹臣,正好可以用这个代替了,如此一来,我这毒便可解了……
仔细看了这株草的模样,似乎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那个水池!
不过……
那似乎是南宫澈的院子附近,那个死木头脸,万一不让我采怎么办?
唐玉皱着眉头思索,不如一会夜读结束,趁南宫澈还要去跟他父亲问安的时候,溜过去,只要没南宫澈拦着,也没人管他采什么草,顶多说他不按时回房休息。
这么一想,便打定主意等着夜读结束。
四下里看了看,南宫澈在一楼业舒先生旁端坐看书,没有表情的脸上,映着房间里的灯火,棱角分明。
唐玉嘀咕道:“是有几分姿色,不过跟小爷比还差点,墨香香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木头脸,一定是没有发现小爷的闪光点,几日后的蹴鞠,定要拔得头筹!”
月色起,墨楼外铜铃声传来,夜读结束,磨磨蹭蹭跟着大伙外出的唐玉,看着南宫澈跟着几个同辈弟子往前厅走了,唐玉撒腿便朝着南宫澈院子方向溜。
南宫山庄地处临沂雾岩山下,占地风水颇有造诣,来究学的各家弟子集中在一处大院落,内里根据世家门派,自行分小院落居住,而南宫家弟子则有门内外之分,外门弟子休息地在集中的两处院落,男女分开。内门弟子则是像南宫澈这类嫡传子孙,各自有独处的小院子。
南宫澈的院子,唐玉在进山庄的第一天便知道,原因正是为了给南宫澈一点教训,一路尾随,才得以下手。
此时的清泉小院还没亮灯,南宫澈还没回来,唐玉看着紧闭的院门,偷摸走去旁边的小池子。
趁着月色,唐玉本想着采几株便走,却翻了好几下草丛,也不见那“伏天”
那草药本就长得显眼,绿色的根茎上有几缕红丝,跟旁的杂草格格不入,所以唐玉才有印象,此刻却是一株都没有,才过去月余,不至于全枯啊。
唐玉咬牙切齿:“南宫澈,定是你这王八蛋全拔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南宫澈拔走销毁,但是唐玉既然来了,自然要找找,不作他想,翻身进了小院子,院里只有一座连廊小筑,此时没有亮灯。
唐玉走过弯弯曲曲的小路,推门进去,有一丝书墨清香。
夜色足以让唐玉看清屋里陈设,但南宫澈房间除了书桌和床榻外,并无其他,唐玉翻找了屋里能开的所有柜子抽屉,也不见那草,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你在找什么?”没有情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南宫澈淡定的看着屋里的狼藉。
唐玉没想他来的这么快,但看向他的时候,正好越过南宫澈看到屋外的一个花盆里,那几株草正是他要寻的伏天。
虽说被撞破很尴尬,但唐玉却只想着那几株草,一个箭步冲出门,眼看就要够到那草,却被一卷书简挡住。
“南宫澈,你想打架?”唐玉气急。
南宫澈挡开他,一手端起花盆目光扫过里面仅有的几棵草,看向唐玉,依旧不咸不淡的出声:“想要?”
唐玉自知硬抢不是他对手,但又不想就这么算了,自己来他这采药已经被发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打不过就打不过,这小子欺人太甚,他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气。
想着便一掌打过去,南宫澈皱皱眉稍,轻松躲开,唐玉武功师承唐家堡,习惯了轻巧便利的打法,面对面过招,有几分吃力,又加这几日余毒未清,更是大打折扣,没几招,便额上起了虚汗,脚下一软,险险扶着门口的树才没跌到。
南宫澈见状,面色微变,伸手欲扶。
这一息的失守,唐玉闪身摸到花盆里的草,趁机拔下一株,怕南宫澈再抢,唐玉一口便将整个花头都吃进嘴里。
“你疯了?!”饶是南宫澈多年来修习的生性,也没忍住皱起眉头轻喝到。
唐玉嚼着微苦的花枝,虚虚喘气讥笑道:“你真当我没办法?”拿出怀里带的解药吃了一颗,就地打坐运气。
南宫澈面上情绪几转,却是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放下花盆,挥袖点了院里的灯,看唐玉坐在草地上越来越红的面色,什么也没说。
唐玉只觉得原先的腹痛已经消失,但紧接着由内至外的灼热却越来越甚。
“怎么回事?”唐玉心下嘀咕:“莫不是这伏天属性太过,直接服用无法消化?”
越来越热的体温,让唐玉无法静坐调息,随即翻身越过院墙一头扎进水池里,冰凉的水瞬间从衣服各个角落钻进去,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才是得到了一丝解脱。
但这似乎远远不够。
还没缓过来的唐玉被人拎着后襟从水中捞出。
“别动我。”唐玉一把排掉南宫澈的手:“都是你这个木头脸害的,不就是一株草,小气什么!”
“我又没说不给你。”南宫皓看着手背上的巴掌印,淡淡道。
唐玉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抹了一把发丝滴下来的水,愤愤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故意把那小册子放二楼,你知道我会去墨师妹那,引我过来害我!”
南宫澈似是被说中了似的没有回答,只道:“你可知,这伏天生服会灼烧五脏?”
唐玉感受着身体里越来越盛的灼热,他自是应该知晓的,唐家炼药的长老说过,很多草药药性过烈不可生服,需要炼制或烹煮后服用,但是他没有认真记,只是半知半解,因为丹臣是可以生服的,所以觉得这伏天属性相似,也错不到哪里去,便临时起意,趁机生服,再辅以解药,应当问题不大。
南宫澈看他面色越来越差,继续道:“若不是你心存歹意,又怎会有今天,你明知我有法子解你的余毒,却不愿问我,这也是我的问题?”
“随你。”唐玉嘴硬道:“算小爷倒霉,今日若是死在你这,你也不会好过。”
“明日一早,你便无药可医的躺在这池子里,伏天会灼烧了你的五脏后,腐蚀你的皮肤,届时自然会有医师和其他弟子会证明,是你夜里偷跑出来,误食药草,与我何干。”南宫澈淡淡道:“墨家师兄妹想必也没见过你这副模样。”
唐玉湿漉漉的发丝搭在脸上,靠着身后的石头,想到墨香香会看到他发烂发臭的模样,想到自己本来多自由散漫,骄傲自负的一个人,此刻却被这该死的南宫澈逼得不得不呆在水池里降温,原本愤怒的心绪,慢慢爬上一丝委屈。
没听到唐玉说话的南宫澈,蹲下身子,低头去看唐玉的表情,却见唐玉垂着眸子,微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一声不吭。
“你怎么那么坏。”半晌,唐玉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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